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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文明建设视域下的人口较少民族生态文学创作
----裕固族作家达隆东智小说的生态文化价值刘秋芝(兰州交通大学文学与国际汉学院教授)人口较少民族的生态文学创作在中国生态文学中表现出独异的风格和特质。裕固族达隆东智的小说对生态问题的深切关怀源自他与生俱来的文化基因和民族观念,以及伴之以成长的特殊的人生历。他以一个草原游牧民的赤子之心如实描述和再现了祁连山荒野的自然生态和游牧文化生态。在草原退化、游牧文化和牧民生活面临巨大变迁的当下,小说以“实录”的笔法,呈现了游牧民敬天畏地、尊重野生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活智慧和生态哲学。而以文化生态涵养自然生态的思想观点使小说在反映生态问题的深度上展示一种出异质性的姿态,对当地的生态文明建设有独特的参照价值。自然生态;野生动物;文化生态许多少数民族作家从“自我”的文化视角出发创作民族性区域性的生态文学作品,在自然生态和文化生态的内部考查、探索和思考当下的生态文明建设。“中国需要生态文学,需要成熟的生态文学,需要更多的作家、文人、学者参与到生态文学的创作中来。”[1]裕固族达隆东智的生态小说作品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它们之于中国生态文学创作的多样性、尤其是人口较少数民族的生态文明建设和生态文学创作,却有着别样的意义。达隆东智是土生土长的裕固族本土青年作家,2014年出版中短篇小说集《悠悠牧草地》(甘肃文化出版社),其作品闪烁着生态文学的思想光芒。裕固族是古代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是古代回鹘的一支,自称尧熬尔,它从蒙古高原迁徙至青藏高原,雄踞河西走廊和祁连山千年后,沿袭了从古至今的草原游牧文明,积淀了丰富的生态观念,树立了万物天生,天人合一的价值观。在达隆东智的小说里,草木有情,动物有恩,禽鸟有灵。作家对生态和谐的景仰、渴望与追慕浸透在小说的字里行间。面对草原退化、森林毁坏、物种灭绝的严酷现实,达隆东智悲天悯人、痛心不已,他坚定地站在民族文化自信的立场上,以独特的视角、深入的调查、生动的事例、深情的笔触描绘河西走廊祁连山地区的自然生态、游牧生活、文化生态,深入思考当地生态文明建设的有效路径。一、从祁连山荒野到苍天耳语:人与自然的深层对话“祁连山是一片古老而神奇的净土,在广袤无垠的雪域中生活着一支鲜为人知的游牧部落和族群,那一声声苍凉忧郁的呼喊,曾穿透蔚蓝色宇宙,顷刻间又消失在哀伤的草原和群山上之中。”[2]这支“游牧部落和族群”就是生活在河西走廊祁连山地区的草原游牧民族———裕固族。裕固族是古代匈奴的直系后裔,而祁连山是匈奴语,意为“天之山”,至今裕固族仍然信奉祁连山是天神腾格里的山。祁连山地区牧草地,水草丰美,风光旖旎而又神秘莫测。达隆东智小说故事就发生在这一特定区域及其风云变幻的历史长河里。对当代生态问题的文学思考是现当代文学史上的重要贡献,作家们从多个层面描绘了自然及其与人的关系。达隆东智也倾注心血描摹自然,但他所呈现的自然是祁连山地区原生态的自然,具有荒野特质。广阔无垠的草原,神奇茂密的森林,荒芜险峭的山峰,以及生活于其中的野生动植物,一切都充溢着原始野性和强悍的生命力。这既是孕育达隆东智创作灵感的源泉,也是他小说的底色和背景。他就像一位工笔画家,特别擅长描绘祁连山牧草地的自然景观,尤其是高山、草原、林阔、雪水河。他在描写这些自然万物时,有着发自内心的亲切感、认同感和崇拜感。高远处,群山环绕,大地无垠;山岭险峻,森林茂密。“雄伟高大的青库克山脉,左右是两座险峻的谷峰。”细微处,苔藓静寂,荆棘缠绕;生机勃勃,自由任性。“青青的露水草,潺潺的溪流声”,“小灌木都好像长出了新的幼芽和枝叶”[2]17,细腻生动,趣意盎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雪水河清澈明亮,水清味美,牲畜饮了会膘肥体壮,人喝了肠胃开通”[2]18(《牧人吉林格尔》)。这流动的雪水河神圣而洁净,是草原牧民的生命之源。小说《牧人吉林格尔》中说,吉尔格林“是喝着清清的雪水河水长大的,对故乡所有的溪流,对从雪山上奔流下来的雪水河情最为浓,心最为真,就像他浑身的血液一样流淌到今天”[2]75。除了融化的冰雪,草原牧民的生活用水还有雨露汇聚而成的泉眼、小溪,这些水源同时也灌溉和滋润着草原。因而草原牧民对山川和自然的情感都是与生俱来的,就像自己脉管里流淌的血,根深蒂固。为了凸显祁连地区自然生态的荒野特质,他还重墨描写了一系列具有象征意义的、典型的自然意象:荒山野岭、悬崖峭壁、林海雪原、灌木苔藓、草原绿地,烈风暴雪、大地阳光,等等。这些自然意象同气候冷暖、大地呼吸、动植物翕动乃至牧民生活息息相关。“峡谷山高峰险,中间流淌着一条宽大的河流,峡谷深处漫山遍野长着松柏,还有成片的皂荚和荀子树。松树里是大角马鹿,皂荚和荀子树中是褐獐,柏树台上是蓝马鸡,峡谷底下是柳鸡。”[2]75峡谷、河流、树木、野生动物,各依其性,自生自在,在和谐有序中呈现出生态系统的美好与完整。祁连山一带特殊的地理和气候特征,形成雪域风光的独特生态景观。“大雪戛然而止,飘曳的云层慢慢向黄色山林移动,又被风慢慢地吹散,一丝暗淡的光亮透过弥漫着雾气的山岗。”“前方皑皑白雪堆积成一座座起伏的丘陵,像明晃晃的月牙刀立在雪中”(《青鬃狼》)。大雪风光,雪崩情景最为惊心动魄。《秃鹫之路》描述了雪崩的惊险,凸显了自然力的强大与不可战胜。大自然威严而神圣,不可随意侵犯。自然荒野,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然、真实。这也正是达隆东智小说环境描写和情节叙述的主要特征。他以“实录”和“白描”手法,再现了祁连山地区原生态的自然状况和生活面貌。达隆东智童年在夏日塔拉草原度过,后在巴彦察汗草原上最偏僻的牧区小学读书,以后的岁月几乎是和草原朝夕相处、与牧人形影不离。为了寻根,他曾走遍了祁连山南北麓的草原,青海的八字墩草原,景阳岭、大通河流域、苏日淘赖(套赖河流域)、疏勒河、祁连山腹地等。他走遍了裕固族地区的所有部落,搜集语言、历史、民俗等民间口述资料,他创作的素材都来自于草原的一草一木,来自于牧民生活的点点滴滴。他说:“在我记叙的支离破碎的牧人足迹中,涉猎颇多的狩猎场面和风烛残年的冥冥痕迹,有些是我从父辈们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中追寻回来的,更多是亲身经历了那些活生生的场面,没有一点点虚构和编造。”他散文中描述的众多河流和山川,主要是祁连山、黑河和大通河以及祁连山中不计其数的大大小小的河流,它们都是有来历有故事的,而是非虚构的。而小说中写到的山川和河流则多来自民歌和传说,它们的名字随着部落和氏族的改变而不断变更。这种真实自然的荒野特质,使他的小说带有“回归和超越的自由精神”[3]。同时,也与小说中时隐时现的“苍天的耳语”遥相呼应。裕固族除了信仰藏传佛教外,还信仰原始宗教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认为汗腾格里是最高的天神,世间一切都受天神的庇护和监督,因此达隆东智小说中常常弥漫和笼罩着一种高高在上的神秘气息。《牧人吉尔格林》中的主人公吉尔格林曾多次虔诚地“向苍天祈祷”。“苍天”即天神汗腾格里。《秃鹫之路》中的库尔常常听到一个“苍凉的声音”,劝诫他不要猎杀生灵。这个“苍凉的声音”既是苍天的耳语,也是神灵的启迪。达隆东智在《白雪弥漫的腾格里大地》一文中强调:“那一座座冰封雪盖的高大山脉,是祁连山草原的原始森林地带,雪豹、黑熊、岩羊、白唇鹿这些珍奇的生灵,是汗腾格里赋予了它们生命,又给予了古代萨满巫师通天的灵性。”[2]1他的小说中波澜壮阔的游牧生活、惊心动魄的狩猎场景、擦肩而过的生死经历,都彰显着“苍天”———大自然的威力与神圣,提醒着人类的渺小与敬畏。基于此种信仰,达隆东智十分注重描写大自然的声音之美,善于捕捉和描摹自然界的各种声响,如雪和树叶飘落的声音,刮风下雨的声音,动物发出的各种声音等等,这是自然和荒野的声音,是天籁之音,亦是苍天的耳语。在裕固族人看来,自然界的一切都来自天神腾格里的恩赐,苍天的耳语便是自然对人类的启示。生活于祁连山自然荒野的裕固族在游牧和狩猎过程中聆听着古老的源自宇宙的“苍天的耳语”,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生态系统的良性循坏、生态环境的良好状态,以及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所以他笔下的自然荒野“是神圣的、智慧的、令人肃然起敬的,同时又生机盎然,充溢着原始的野性与生命力”[4]。达隆东智小说的这种品质和写作倾向,与西方生态学的“荒野哲学”是有相通之处的。“荒野哲学是在生态批评的学术潮流之中出现的一种理论。生态批评和荒野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