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荀子 >> 荀子新闻 >> 荀子middot强国第十六
编号:XZ16-1-1
刑范正,金锡美,工冶巧,火齐得,剖刑而莫邪已。然而不剥脱,不砥厉,则不可以断绳。剥脱之,砥厉之,则劙盘盂,刎牛马,忽然耳。彼国者,亦强国之剖刑已。然而不教诲,不调一,则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教诲之,调一之,则兵劲城固,敌国不敢婴也。彼国者亦有砥厉,礼义节奏是也。故人之命在天,国之命在礼。人君者,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好利多诈而危,权谋倾覆幽险而亡。
铸剑的模子平正,铜、锡的质量好,铸剑工匠的技艺高明,火候恰到好处,这样,打开模子宝剑就铸成了。但是,如果不把剑淬火,不磨砺它,它就连绳子也不能斩断;经过淬火和磨砺,即使用它切割铜器,宰杀牛马也是轻而易举了。一个国家的人民,就像一个刚从模子里拿出来的剑一样。但如果不进行教育,不使他们协调一致,那么,对内不能依靠他们守卫国土,对外就不能用他们进行征战;如果教育他们,使他们协调一致,这样就会兵力强劲,城防牢固,敌国不敢来侵犯。国家也需要磨砺,礼义法度就是国家的磨刀石。人的命运取决于上天,国家的命运则取决于礼义。如果君主推崇礼义,尊重贤人,就能称王天下;如果注重法治,爱护人民,就能称霸诸侯;如果喜欢财利,诡诈多端,就会危险了;玩弄权术、阴暗狡诈,就会遭到灭亡。
这一篇讨论如果将国家变得强大。
浇铸的模子平整,所用的铜、锡等原料质量好,冶炼的技术高,火候得当,这样当冶炼结束后,可以得到莫邪一样的宝剑。但是如果这把剑不进行淬火,不加以磨砺,就不会有剑锋,连绳子都没法割断。经过淬火打磨,用来切削盘盂等铜器、宰杀牛羊也能轻而易举。
那些存在于世的国家,和上面的例子一样,也是强国的雏形。如果不去教化引导百姓,不让内部和谐统一,那么在内不能形成坚固的防守,对外不能征伐别的国家。如果能对百姓进行良好的教化引导,让国内的百姓和谐统一,那么就会兵力强劲,城池坚固,敌对的国家不敢来触碰我们的锋芒。与宝剑的淬火磨砺类似,国家也有用来强化自身的方式,那就是礼义之道。
人的命运取决于上天,而国家的命运取决于是否追求礼义。人如果修养自身,可以更好地处于世间,但因为个人力量渺小,有的时候还会遭受意外;而国家如果能把礼义当作治国的纲领,作为无数人民的聚合体,因为基数大,甚至可以忽视意外的影响,所以说国家的命运取决于是否追求、施行礼义。作为一国之君,如果能够尊崇礼义,能很好地引导教化百姓,就可以称王于天下;如果重视法制,爱护百姓,能规范好百姓的行为,就足以称霸于诸侯;如果喜好利益,经常欺诈,就会有危险;如果喜好玩弄权术阴谋,倾轧陷害,阴暗险恶,就一定会灭亡。
编号:XZ16-1-2
威有三:有道德之威者,有暴察之威者,有狂妄之威者,此三威者,不可不孰察也。
礼乐则修,分义则明,举错则时,爱利则形。如是,百姓贵之如帝,高之如天,亲之如父母,畏之如神明。故赏不用而民劝,罚不用而威行,夫是之谓道德之威。
礼乐则不修,分义则不明,举错则不时,爱利则不形;然而其禁暴也察,其诛不服也审,其刑罚重而信,其诛杀猛而必,黭然而雷击之,如墙厌之。如是,百姓劫则致畏,嬴则敖上,执拘则最,得间则散,敌中则夺,非劫之以形势,非振之以诛杀,则无以有其下,夫是之谓暴察之威。
有三种威严:道德的威严,严酷督察的威严,放肆妄为的威严。这三种威严,是不可不仔细考察的。
礼乐制度完善,道义名分明确,各种措施切合时宜,爱护人民和造福人民的都表现出来了。这样,百姓就会敬重上帝一样敬重君主,敬重上天一样敬重君主,亲近父母一样亲近君主,敬畏神灵那样敬畏君主。所以不用奖赏人民就勤奋努力,不用刑罚而君主的权威就能行使天下。这就叫做道德的威严。礼乐制度不完善,道义名分不明确,各种措施不合时宜,爱护人民和造福人民都不能表现出来,但是他禁止暴乱很明察,他惩处不服的人很审慎,他施行刑罚从重而守信用,他处决犯人严厉而坚决,突然地就像雷电闪击他们一样,就像墙壁倒塌压死他们一样。这样,百姓受到胁迫就畏惧,宽松时就会傲视君主,强行集中就聚在一起,得到机会就逃跑,敌人一攻打,就被敌人夺走,不用权势胁迫他们,不是用惩罚震慑他们,君主那就无法统治臣民。这就叫做严酷督察的威严。
威势有三种,有合乎道德的威势,有暴虐严察的威势,有狂妄放肆的威势。对这三种威势,一定要仔细审察。
礼乐则修,也有的版本写为“礼义则修”,结合上下文,在此按中华书局版写为“礼乐则修”。礼乐制度完善美好,上下有分各得其宜,行为措施符合时宜,爱民利民之心能见于外,能做到这些,百姓就会向尊敬天帝一样尊敬他,把他看得和天一样高,像对父母一样亲近他,像敬畏神明一样敬畏他。所以不用奖赏人民也会勤奋努力,不用惩罚君主的权威也能通行于天下。这样的方式就是合乎道德的威势。
礼乐制度不完备,各级区分也不明确,制定的措施不能合乎时宜,爱民利民之心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禁止暴乱时能明察秋毫,惩处不服从的人十分谨慎,施行刑罚严酷而有信,诛杀犯人的时候严厉而坚决,突如其来就像是雷电一般,像墙壁瞬间倒塌一样。百姓受到胁迫就会畏惧,宽松时会傲视君主,强行集中就会聚集在一起,有了空隙就会逸散,敌人进攻就会被争夺过去,如果不是用权势威逼,不是用刑罚震慑,就没法统治。这种就是暴虐严察的威势。
编号:XZ16-1-3
无爱人之心,无利人之事,而日为乱人之道,百姓讙敖,则从而执缚之,刑灼之,不和人心。如是,下比周贲溃以离上矣,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夫是之谓狂妄之威。此三威者,不可不孰察也。道德之威成乎安强,暴察之威成乎危弱,狂妄之威成乎灭亡也。
公孙子曰:“子发将西伐蔡,克蔡,获蔡侯,归致命曰:‘蔡侯奉其社稷,而归之楚;舍属二三子而治其地。’既,楚发其赏,子发辞曰:‘发诫布令而敌退,是主威也;徙举相攻而敌退,是将威也;合战用力而敌退,是众威也。臣舍不宜以众威受赏。’”
既不爱护人民,也不做有利于人民的事情,而是整天干扰人民,百姓稍有不满,就把他们逮捕起来,施加酷刑,而不去调解民心。这样,人民就会背离君主,国家的灭亡,就会随时到来。这就叫做放肆妄为的威严。这三种威严,是必须仔细考察的。道德的威严是国家安定强盛,严酷督察的威严使国家危险衰弱,放肆妄为的威严使国家灭亡。
公孙子说:“楚国令尹子发带兵向讨伐蔡国,攻克了蔡国首都,俘获了蔡圣侯,回国向楚王汇报有关情况说:‘蔡侯已经把蔡国献给楚国了,我已嘱咐了几个人去治理了。’不久,楚王向他颁发奖赏。子发推辞说:‘刚一发布告示,敌人就退却了,这是君主您的威严啊;进军攻打,敌人就退却,这是将帅们的威严啊;奋勇交战,敌人退却,这是战士们的威严啊。我不能凭借战士们的威力受到奖赏。”
没有爱护百姓的心,不做有利于人民的事,每天做的都是扰乱人们的事,百姓稍有怨声载道就会被逮捕,并且会施加酷刑,而不知道疏导调解民心。如果这样做,人民会成群结队地逃散背离君主,国家的覆灭也不远了。这种就是狂妄放肆的威势。这种情况君主完全不会顾念百姓的生活,只是做自己的事情,扰乱国家秩序,不但对其自身有害,整个国家都会遭受牵连。
这三种不同的威势,君主一定要认真考察,因为对其自身有着非常大的影响。那种合乎道德的威势,会让国家安定强大,暴戾严察的威势会导致国家衰弱,狂妄的威势会导致国家灭亡。
公孙子应该是齐国的一位宰相,具体事迹不详。他说楚国的令尹景舍(字子发)率军向西征伐蔡国,攻克了蔡国,擒获了蔡侯,回国向楚王复命说,蔡侯把整个国家奉献给了楚国,自己已经委托了几个大臣去治理蔡国。子发回国后,楚王给予他封赏,他辞谢说,发布了诫令敌人就退却了,这就是君主的威势;如果是排兵布阵让敌人退却,这是将领的威势;如果是众志成城、奋力拼杀让敌人退却,就是众人的威势。现在能够战胜蔡国是众人的威势,自己不能凭借此受赏。
编号:XZ16-1-4
讥之曰:“子发之致命也恭,其辞赏也固。夫尚贤使能,赏有功,罚有罪,非独一人为之也,彼先王之道也,一人之本也。善善恶恶之应也,治必由之,古今一也。古者明主之举大事,立大功也,大事已博,大功已立,则君享其成,群臣享其功,士大夫益爵,官人益秩,庶人益禄。是以为善者劝,为不善者沮,上下一心,三军同力,是以百事成,而功名大也。今子发独不然:反先王之道,乱楚国之法,堕兴功之臣,耻受赏之属,无僇乎族党,而抑卑其后世,案独以为私廉,岂不过甚矣哉!故曰:子发之致命也恭,其辞赏也固。”
荀子谴责这件事说:“子发汇报情况谦恭有礼,他推辞奖赏却未免固执。推崇贤良的人、使用有才能的人,奖赏有功的人,惩罚有罪的人,并不是某一个人的独特做法,这是古代圣王的政治法则啊,是统一人民行动的措施,这是爱好善良,厌恶凶恶的反应,治理国家,必须这样做,古今是一致的。古时候英明的帝王在举办大事、建立大功的时候,大事已经完成,大功已经建立,那么君主就享有它的成果,群臣就分享它的功劳,士大夫晋升爵位,官吏增加俸禄,普通士兵增加粮饷。因此,做好事的受到鼓励,做坏事的受到制止,上下团结一心,三军共同努力,因此各种事情能办成而功业名声伟大卓著。如今,子发偏偏不是这样,他违反了古代圣王的治国法则,扰乱了楚国的法制,打击了有功的臣子,使受到奖赏的人惭愧,虽然他没有侮辱他的家族,却压制了他的后代,而独自的以为这是个人最大的廉洁,他不是大错特错吗?所以说:子发汇报情况谦恭有礼,他推辞奖赏却未免固执。”
荀子谴责这件事。他认为子发汇报情况时谦恭有礼,但是辞谢奖赏却很浅陋。君主崇尚贤德之人,任用有能力的人,就要奖赏有功之人,惩罚有罪之人,并不是某一个人要这样做,而是先王治国之道,是让全国百姓和谐统一的根本。这种做法也是称赞善行,厌恶恶行的表现的表现,是古往今来治理国家的必由之路。古代圣明的君主举行大事,建立大功,在完成这些之后,君主享受这些事业的成果,群臣享受完成过程中的功劳,士大夫加官进爵,官吏提高级别,士兵增加军衔。能这样做,行善事的人就会得到勉励,为恶的人会被制止,上下一条心,三军将士齐心协力,所以做事情都可以成功,也会功名显赫。
子发的做法与古代圣明君主不同,他违反了先王的治国原则,扰乱了楚国的法律,打击了有功之臣,让受赏的臣子惭愧,似乎他的做法虽然没有影响到家族,但是会压制后代,还独自认为自己清廉,可以说是大错特错。所以说子发汇报情况谦恭有礼,但是辞谢奖赏却很浅陋。这就好比《孔子家语》中记载的子贡赎人的故事,做好事可能反而产生坏的影响:
鲁国之法,赎人臣妾于诸侯者,皆取金于府,子贡赎之,辞而不取金。孔子闻之曰:“赐失之矣。夫圣人之举事也,可以移风易俗,而教导可以施之于百姓,非独适身之行也,今鲁国富者寡而贫者众,赎人受金则为不廉,则何以相赎乎?自今以后,鲁人不复赎人于诸侯。”(KZJY8-18-1)
编号:XZ16-1-5
荀卿子说齐相曰:“处胜人之势,行胜人之道,天下莫忿,汤武是也。处胜人之势,不以胜人之道,厚于有天下之势,索为匹夫不可得也,桀纣是也。然则得胜人之势者,其不如胜人之道远矣!夫主相者,胜人以势也,是为是,非为非,能为能,不能为不能,并己之私欲,必以道夫公道通义之可以相兼容者,是胜人之道也。今相国上则得专主,下则得专国,相国之于胜人之势,亶有之矣。然则胡不驱此胜人之势,赴胜人之道,求仁厚明通之君子而托王焉,与之参国政,正是非!
荀子对齐国的相国说:“拥有制服别人的权力地位,推行制服别人的措施,而天下没有人怨恨,商汤、周武王就是这样的人,拥有制服别人的权力地位,不推行制服别人的措施,那么,曾经富裕得拥有统治天下的权势,但现在要求做一个平民百姓也不可能办到,夏桀、商纣王就是这样的人。这样看来,那么得到制服别人的权势地位,远远及不上实施制服别人的法则。
君主和相国用权势来制服别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有才能的就认为有才能,没有才能的就认为没有才能,摒弃自己的好恶,必定要实行公道,这就是制服别人的办法。现在,相国,您上能得到君主的宠信,下能独揽国家的大权,相国已经拥有制服别人的权势地位。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不驾驭着制服别人的权势,实行制服别人的办法,寻找品德高尚、通晓事理的君子推荐给君主?您和他一起参与国家政事,端正是非?
齐相就是前文提到过的公孙子。处在能够战胜别人的权势地位上,施行能够战胜别人的方法,天下人都不会怨恨,指的就是商汤、周武王这样的君主。处在能够战胜别人的权势地位上,不去施行能够战胜别人的方法,虽然富有天下,拥有天下大势,想要成为普通百姓都不行,指的就是夏桀、商纣王这样的君主。由此看来,能战胜别人的权势地位,远远比不上能够实行战胜别人的方法。也就是说,即使坐拥天下,如果不行王者治国之道,也是远远比不上那些行王者之道的小诸侯的。
那么什么样的是战胜别人的方法呢?君主和宰相,用权势制服别人的时候,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摒弃掉个人的私欲,一定遵循那种兼容并包的公正之道,能够实现通达之义,就是战胜别人的方法。
公孙子作为齐国的宰相,在上能够得到君主的信任,在下能够独揽齐国的大权,可以说已经具备了战胜别人的权势地位。那么为何不凭借这种权势地位,施行能够战胜别人的方法,寻求仁厚通达的君子推荐给君主,让他们参与国家的治理,端正是非。
编号:XZ16-1-6
如是,则国孰敢不为义矣!君臣上下,贵贱长少,至于庶人,莫不为义,则天下孰不欲合义矣!贤士愿相国之朝,能士愿相国之官,好利之民莫不愿以齐为归,是一天下也。相国舍是而不为,案直为是世俗之所以为,则女主乱之宫,诈臣乱之朝,贪吏乱之官,众庶百姓皆以争夺贪利为俗,曷若是而可以持国乎?今巨楚县吾前,大燕鰌吾后,劲魏钩吾右,西壤之不绝若绳,楚人则乃有襄贲开阳以临吾左,是一国作谋,则三国必起而乘我。如是,则齐必断而为四、三,国若假城然耳,必为天下大笑。曷若两者孰足为也!
如果这样,国内还有谁敢不按礼仪去做呢?君臣上下,贵贱长幼,一直到普通百姓,没有不按照礼仪做的,那么天下的人谁不想使行动符合礼义?贤良的人都愿意在相国的朝廷里做事,能干的人都愿意在您手下做官,喜好利益的人民没有不愿意归顺齐国的,这样就可以统一天下了。
可是相国却抛弃了这制服别人的方法不用,只是采用这世上普通人所采用的方法,那么君主的后妃作乱宫廷,奸诈的臣子作乱于朝廷,贪官污吏就会在官府捣乱,群众百姓都会把贪图私利互相争夺作为习俗,难道像这样就可以维持国家了吗?现在庞大的楚国摆在我们的前面,强大的燕国紧逼在我们的后面,强劲的魏国牵制了我们的西面,西面的领土虽然没有断送,也危险得像根细绳一样了,楚国则还有襄贲、开阳两个城监视着我们的东面。这样,如果有一个国家图谋进攻我们,那么齐国就必然四分五裂,国家就像是借别国的城池一样,肯定会被天下的人耻笑。怎么办呢?实行制服别人的措施和不实行制服别人的措施,这两种办法哪一种可行呢?
如果能够凭借胜人之势,行胜人之道,国内的人都会行礼义之道,君臣上下,贵贱老幼,到普通百姓,都追求礼义,没有人不想归附道义。贤德的人想要到这样的朝堂来做事,有能力的人都愿意到这样的国家来做官,追求礼义的百姓都想要到齐国来生活,这样下去,天下会统一。
而相国公孙子却舍弃了这条路,而是按照世俗普通人的做法。君主的妃子扰乱后宫,奸诈的臣子扰乱朝堂,贪官污吏在官场作乱,普通百姓会把贪图利益、互相争夺作为习俗,这样怎么能治理好国家。以齐国的情况来看,巨大的楚国横在前面,强大的燕国盘桓在后面,强劲的魏国牵制了右面,而西面领土虽然没有断送也岌岌可危,楚国还有襄贲、开阳两个城市在东边监视我国,如果有一个国家发难,其余国家必定趁人之危、群起而攻。那么齐国就会四分五裂,国家就像借来的城池一样被别国瓜分,会为天下所耻笑。结果的对比如此明显,该选哪条路不言而喻。
编号:XZ16-1-7
夫桀纣,圣王之后子孙也,有天下者之世也,势籍之所存,天下之宗室也,土地之大,封内千里,人之众数以亿万,俄而天下倜然举去桀纣而奔汤武,反然举恶桀纣而贵汤武。是何也?夫桀纣何失?而汤武何得也?曰:是无它故焉,桀纣者善为人所恶也,而汤武者善为人所好也。人之所恶何也?曰:污漫、争夺、贪利是也。人之所好者何也?曰:礼义、辞让、忠信是也。今君人者,譬称比方则欲自并乎汤武,若其所以统之,则无以异于桀纣,而求有汤武之功名,可乎?
那夏桀、商纣,是圣明帝王的后裔子孙,是拥有天下人的后代,是权势帝位的占有者,是天下的宗主;土地广大,方圆上千里,人口众多,要用亿万来计数;但不久,天下人便都离开了夏桀、商纣而投奔商汤、周武了,很快地都憎恶夏桀、商纣而尊崇商汤、周武王了,这是为什么呢?那夏桀、商纣为什么失败而商汤、周武王为什么成功呢?这并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因为夏桀、商纣喜欢做人们所厌恶的事情;而商汤、周武喜欢做人们所喜欢的事情。人们所厌恶的是什么呢?是互相欺诈、争抢夺取、贪图私利。人们所喜欢的是什么呢?是崇尚礼仪、讲求谦让、忠诚守信。现在的君主,常常把自己比作商汤、周武;如果看看他们统治人民的方法,却和夏桀、商纣没有什么不同;这样的人想求得商汤、周武那样的功名,可能么?
夏桀和商纣王,是圣明君主的后世子孙,是整个天下的继承人,是权势地位的聚集所在,也是天下的宗主。他们拥有的土地广大,疆域方圆千里,人口数以亿万计,但是顷刻间天下人都离开了桀、纣,去投奔商汤、周武王,全都厌恶桀、纣而尊崇商汤、周武。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呢?桀纣坐拥天下,却失去了民心;汤武本是小国君王,却赢得了整个天下。夏朝承自大禹,商朝起自商汤,都是十分圣明的君主,但到了桀、纣之时,虽然还拥有天下,但暴虐无常,名不聊生,百姓自然转向能给他们带来幸福生活的商汤、周武,这并不是一下子逆转的,而是商汤、周武的德行慢慢积累,桀纣的暴行也与日俱增所导致的。
归纳起来原因很简单,桀、纣喜欢做人们厌恶的事情,汤、武喜欢做人们所喜爱的事。人们所厌恶的事,就是乌烟瘴气,争权夺势,贪图利益,这样会破坏社会秩序,让百姓生活陷入困境;人们所喜好的事情,就是尊崇礼义,谦和礼让,忠诚守信,这样能人社会和谐,百姓安居乐业。荀子之时,一些君主常常不自知地把自己和商汤、周武相提并论,而如果去观察他治理国家的方法,可能和桀纣相差不远。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和商汤、周武相比。
编号:XZ16-1-8
故凡得胜者,必与人也;凡得人者,必与道也。道也者,何也?礼义、辞让、忠信是也。故自四五万而往者,强胜非众之力也,隆在信矣。自数百里而往者,安固非大之力也,隆在修政矣。今已有数万之众者也,陶诞比周以争与;已有数百里之国者也,污漫突盗以争地;然则是弃己之所安强,而争己之所以危弱也;损己之所不足,以重己之所有余。若是其悖缪也,而求有汤武之功名,可乎!辟之,是犹伏而咶天,救经而引其足也。说必不行矣,愈务而愈远。
所以凡是获得胜利的,必须利用人民;凡是得到人民拥护的,必须遵从了正确的法则。这正确的法则是什么呢?是崇尚礼仪,讲求谦让、忠诚守信。所以,拥有的人口在四五万以上的国家,能够强大取胜,这不是人口众多的力量,就在于崇尚忠信啊,拥有的领土在方圆几百里以上的国家,能够安定稳固,并不是靠了国土宽广的力量,重要的在于搞好政治啊。现在已经拥有了数万人的国家,却还要用谎言欺诈、结党营私去争取盟国;已经拥有了方圆数百里的国家,却还要用欺诈、侵犯去争夺土地。这样就是抛弃让自己安定强大,争取使自己危险衰弱办法;这是在损害自己的守信用和搞好政事等不足的方面,而在增加自己所多余的东西。他们这样错乱荒谬,却还想追求商汤、周武那样的功名,可能吗?这就好像是趴在地上去舔天,挽救上吊的人却拉他的脚一样,这样的主张肯定行不通,只会越走越远。
凡是要取得胜利的,一定会依靠百姓,只有百姓支持才能有强大的力量;想要得到人民的拥护,一定要遵循王者的治国之道。这个治国之道,就是人民所喜爱的尊崇礼义,谦和礼让,忠诚守信,君主能按这种理念治理国家,会得到百姓的支持。
所以人口在四五万以上国家,能够强大取胜,并不是靠人多的力量,而是因为在于坚守信誉。土地方圆百余里的国家,能够城池坚固安全稳定,并不是靠土地广大的力量,而是因为政治修明。如果已经拥有了数万的百姓,还用虚妄夸诞、拉帮结派的方式去争取盟国,以求在人数上有优势;已经拥有了百余里的土地,还用肮脏污秽、巧取豪夺的方式去争夺土地,以求土地广博而有力。这样就是放弃了自己能够安定强大的方式,而去用危险衰弱的方法;在自己有缺陷的方面进一步损失,而补充了自己已经充足的地方。可以说,这样是违背事物发展的规律的,也没法让国家发展得当。这样的君主想要和商汤周武相提并论只能说是痴人说梦,就好比是趴在地上却想要舔到天空,去解救上吊的人却去拉他的脚。所作所为与其本身的目的南辕北辙,不可能取得希望的效果。
编号:XZ16-1-9
为人臣者,不恤己行之不行,苟得利而已矣,是渠冲入穴而求利也,是仁人之所羞而不为也。故人莫贵乎生,莫乐乎安,所以养生安乐者莫大乎礼义。人知贵生乐安而弃礼义,辟之是犹欲寿而歾颈也,愚莫大焉。故君人者,爱民而安,好士而荣,两者亡一焉而亡。诗曰:‘价人维藩,大师维垣。’此之谓也。”
做臣子的,不顾自己的德行不好,只是苟且得到利益就行了,这就如同用攻城的大车去钻地道来求利一样,仁人以此为耻,是不去做的事情。对于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宝贵,没有什么比安定更快乐;但用来保养生命、取得安乐的途径,没有比遵行礼义更重要的了。人们知道珍重生命、喜欢安定而抛弃礼义,这就好像是想长寿而割断脖子一样,没有什么比这更愚蠢的了。
所以君主爱护人民,国家就能安宁,喜欢士人,就获得荣耀,这两者一样都不具备,就会灭亡。《诗经》上说:“贤良才能之士就是那屏障,大众百姓就是那围墙。”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臣子,不顾自己的行为不好,只要能得到利益就行了,就如同用攻城的冲车冲入洞穴中去获取利益,这种行为是不合客观规律的,也是仁德之人所不耻的,也不会这样做。对于人来说,没有比生命更宝贵的,没有比安定更快乐的事,用来保养生命、取得安乐的方式没有比礼义更重要的了。人们知道珍惜生命、喜好安定快乐,却抛弃礼义,就好比想要长寿却用刀割自己的脖子,可以说是最愚蠢的行为了。
与之相似,百姓与士人对君主十分重要。君主都想要国家治理得当,如果能爱护百姓国家就会安定,喜欢士人就会获得荣耀,如果两样都不具备,国家就会灭亡。“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出自《诗经·大雅·板》,是一首政治讽谕诗,引用的诗句是说明贤良之士与良善百姓是维护国家的保障。
诗经·大雅·板:
上帝板板,下民卒瘅。出话不然,为犹不远。靡圣管管。不实于亶。犹之未远,是用大谏。
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无然泄泄。辞之辑矣,民之洽矣。辞之怿矣,民之莫矣。
我虽异事,及尔同僚。我即尔谋,听我嚣嚣。我言维服,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
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小子蹻蹻。匪我言耄,尔用忧谑。多将熇熇,不可救药。
天之方懠。无为夸毗。威仪卒迷,善人载尸。民之方殿屎,则莫我敢葵?丧乱蔑资,曾莫惠我师?
天之牖民,如埙如篪,如璋如圭,如取如携。携无曰益,牖民孔易。民之多辟,无自立辟。
价人维藩,大师维垣,大邦维屏,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无俾城坏,无独斯畏。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
编号:XZ16-1-10
“力术止,义术行,曷谓也?曰:秦之谓也。威强乎汤武,广大乎舜禹,然而忧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也,此所谓力术止也。曷谓乎威强乎汤武?汤武也者,乃能使说己者使耳。今楚父死焉,国举焉,负三王之庙,而辟于陈蔡之间,视可司间,案欲剡其胫而以蹈秦之腹,然而秦使左案左,使右案右,是乃使仇人役也;此所谓威强乎汤武也。
停止使用强力的方法,而实行礼义的方法。这说的是什么呢?这说的是秦国。它的威势超过商汤、周武,土地广大超过舜、禹,然而它的忧虑祸患数不胜数,常常提心吊胆,害怕各国诸侯联合起来攻打自己,这就是所说的要停止使用强力的方法。
为什么说威势超过商汤、周武?商汤、周武,只能驱使拥护自己的人。现在楚怀王死在秦国,国都郢也被秦国攻克,楚王背着三个先王的神主牌位,躲避在陈、蔡之间,寻找可乘之机,总想跨着大步去践踏秦国的腹地;然而,现在秦国让他向左他就向左,让他向右他就向右,被自己的仇敌任意驱使。这就是所说的威势超过商汤、周武王。
依靠强力的方法行不通,合乎道义的方法能够实行,说的是秦国。为什么这么说呢?秦国的兵力比商汤、周武王还强大,所拥有的土地比舜、禹还广大,然而内外的忧患却数不胜数,提心吊胆地常常害怕天下联合起来攻伐自己,这就是所说的依靠强力的方法是行不通的。只依靠军队的实力和土地去攻伐别的国家,没有办法形成良好的统治。强力的方式只能取得一时的胜利,没有办法让别人归心,即使强行捏合在一起,也存在着爆发冲突的隐患。
为什么说秦国的兵力比商汤、周武王还强大呢?因为商汤和周武王,只能役使那些拥护他们的人,但秦国可以役使他的仇人。楚顷襄王的父亲怀王死了,国都被攻陷了,楚顷襄王背负着三块先王的牌位逃到了陈、蔡两国之间,在那里窥视着有利的时机,想要直捣秦国的腹地。但是没有摆脱秦的控制,受秦国的指控摆布,虽然怀着复仇之心,但是迫于形势却受着秦国的影响摆布。如同《史记·楚世家》中所记载的,“(楚顷襄王)七年,楚迎妇於秦,秦楚复平。十一年,齐秦各自称为帝;月馀,复归帝为王。十四年,楚顷襄王与秦昭王好会于宛,结和亲。十五年,楚王与秦、三晋、燕共伐齐,取淮北。十六年,与秦昭王好会於鄢。其秋,复与秦王会穰。二十七年,使三万人助三晋伐燕。复与秦平,而入太子为质於秦。楚使左徒侍太子於秦。”秦国连敌国都能役使,人多势众,所以说秦国的威势比商汤、周武王还强大。
编号:XZ16-1-11
曷谓广大乎舜禹也?曰:古者百王之一天下,臣诸侯也,未有过封内千里者也。今秦南乃有沙羡与俱,是乃江南也,北与胡貉为邻,西有巴戎,东在楚者乃界于齐,在韩者踰常山乃有临虑,在魏者乃据圉津,即去大梁百有二十里耳,其在赵者剡然有苓而据松柏之塞,负西海而固常山,是地遍天下也。威动海内,强殆中国,然而忧患不可胜校也,諰諰然常恐天下之一合而轧己也。此所谓广大乎舜禹也。
怎么说是比舜、禹还要广大?古时候,各个帝王统一天下,臣服诸侯,领地没有超过千里的。现在的秦国,南有沙羡及其周围一带,这是长江以南了;北与胡、貉相邻;西边占有巴、戎;东边占有楚国的土地和齐国交界。在韩国境内,已经越过了常山,占有了临虑;在魏国,已经占据了围津,距离大梁只有一百二十里了;在赵国,已经占有了灵丘,盘踞在松柏丛中的要塞上,背靠西海,东面以常山作为屏障,这就是土地遍及天下啊。这就是所谓的比舜、禹还要广大。秦国的威势足以震慑天下,它的强大足以打败了中原各国,但是忧虑祸患数不胜数,害怕各国诸侯联合起来攻打自己啊。
为什么说秦国的土地比舜、禹所拥有的土地还广大呢?古代的诸位帝王统一天下,臣服各路诸侯,疆域没有超过方圆千里的。《尚书·禹贡》记载了当时君主的疆域,“五百里甸服:百里赋纳总,二百里纳銍,三百里纳秸服,四百里粟,五百里米。五百里侯服:百里采,二百里男邦,三百里诸侯。五百里绥服:三百里揆文教,二百里奋武卫。五百里要服:三百里夷,二百里蔡。五百里荒服:三百里蛮,二百里流。”当时的君主只有百里内才是完全的统治,其余都是朝贡了,没有统治的力度。
在荀子之时,秦国南面占据沙羡(湖北武昌)一带,达到了长江以南,北方与胡(北方少数民族)、貉(东北部少数民族)相邻,西面占据了巴(四川一带)、戎(西部少数民族),东面占有楚国的土地和齐国接壤,在韩国的军队已经超过了常山占据了临虑,在魏国的军队占据了围津,离魏都大梁只有一百二十里,在赵国的军队占据了苓地和松柏之塞,背靠西海,障倚常山,可以说土地已经遍及天下了,这个地域不知道比百里的土地多了多少倍。秦国占据了大量的土地,威势震慑天下,强大危及中原各国,但是内外忧患不可胜数,常常提心吊胆地害怕别的国家联合起来攻打自己。古代君主虽然统治的地域并不大,但其余诸侯都愿意归服,秦国虽然占据的地域广阔,但统治的力度并不强,所以担心别的国家会攻打自己。
编号:XZ16-1-12
然则奈何?曰:节威反文,案用夫端诚信全之君子治天下焉,因与之参国政,正是非,治曲直,听咸阳,顺者错之,不顺者而后诛之。若是,则兵不复出于塞外,而令行于天下矣。若是,则虽为之筑明堂于塞外而朝诸侯,殆可矣。假今之世,益地不如益信之务也。”
应侯问孙卿子曰:“入秦何见?”
孙卿子曰:“其固塞险,形势便,山林川谷美,天材之利多,是形胜也。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佻,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
这样的话,那秦国该怎么办呢?节制武力而回到文治上来,然后任用正直诚实、德才兼备的君子来治理天下,并同他们一起参与国家政事,辩证是非,处理曲直,听政于咸阳,顺从秦国的就不干涉,不顺从的就去讨伐它。如果这样,那么秦国的军队就不需出征国外,而政令也能实行天下了;如果这样,那么即使在国境以外修筑明堂而使诸侯来朝拜,也差不多可以办到了。当今这个时代,努力扩张领土不如增加信用啊。”
应侯问荀子:“到秦国看见了什么?”
荀卿说:“秦国边塞险峻,地势便利,山林河流,非常美好,自然资源丰富,这是地形上的优越。进入境内,观察它的风俗,百姓朴实,音乐不淫荡卑污,服装不轻佻妖艳;人们非常畏惧官吏而很驯服,就像是古代的人民一样。到了大小城镇的官府,那里的各种官吏都是严肃认真的样子,无不谦恭节俭、敦厚谨慎、忠诚守信而不粗疏草率,真像是古代圣王统治下的官吏啊。
秦国想要解决自身的困境,就要节制用威势制服他国的方式,回到礼义之上,任用那些端正、诚实、守信、美好的君子来治理天下,与他们一同参与国家政事,端正是非,治理曲直,在咸阳听证,对于顺从的国家不理会,不顺从的进行诛伐。如果能这样做,军队不用出征国外,政令就可以通行于天下,就算在关外给秦王修建明堂让诸侯们来朝拜,也差不多是可以的。明堂是天子接受诸侯朝拜之所,修建明堂就意味着称王于天下。所以说在荀子的时代,增加自己所拥有的土地没有增强自己的信用效果好。
应候就是秦昭王的宰相范雎,他问荀子在秦国看到了什么。荀子说,秦国关塞险要,地形有利,山林河谷非常美好,自然物产丰富,这是地理的优势。到了国境之内,观察当地的风俗,百姓纯朴,音乐不淫荡污秽,服饰不怪异,百姓害怕管理而非常顺从,和古时的百姓一样。到了各级城镇的官府中,可以看到百官严肃认真,全都是谦恭节俭,敦厚可敬,忠诚守信,而不会懈怠,就好像古时的官吏。
编号:XZ16-1-13
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观其朝廷,其朝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是所见也。故曰:佚而治,约而详,不烦而功,治之至也,秦类之矣。虽然,则有其諰矣。兼是数具者而尽有之,然而县之以王者之功名,则倜倜然其不及远矣!是何也?则其殆无儒邪!故曰粹而王,驳而霸,无一焉而亡。此亦秦之所短也。”
进入它的国都,观察那里的土大夫,走出自己的家门,就走进公家的衙门,走出公家的衙门,就回到自己的家里,没有私下的事务;不互相勾结,不拉党结派,卓然超群地没有谁不明智通达而廉洁奉公,就像古代的官吏一样。观察它的朝廷,退朝前,所有事情都必须处理完毕,安闲的好像没有事情办理一样,真像古代的朝廷啊。所以秦国四代强盛,并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必然的结果。这就是我所见到的。所以说:安闲而又治理的很好,政令简约而周详,政事不烦乱而有功绩,这是政治的最高境界。秦国就类似这样。虽然如此,却仍有所畏惧啊,上述三个方面都具备了,但是它和王者的功名相衡量,那还相差得很远。这是什么原因呢?大概是他们没有儒者吧。所以,纯粹地崇尚道义、任用贤人的就能称王天下,驳杂地义利兼顾、贤人亲信并用的就能称霸诸侯,这两者一样都没有,就遭到灭亡。这也是秦国的短处啊。”
进入国都后,观察士大夫们,出了家门就走进公门,出了公门就回到家里,没有个人的私事,不勾结联络,不结党营私,每个人都是明智通达、公正无私的,就像是古时的士大夫。这就是说士大夫专心于自己所处的职位,完成自己的工作,不会被杂事分心,更不会公器私用。观察秦国的朝堂,退朝时各种政事处理得毫无遗留,安闲得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要治理一样,像古代的朝堂。所以秦国之所以能够强盛四代,并不是侥幸的原因,而是有着必然性。国家形成了完善的制度,官吏能够履行好职责,所以会井井有条,国家强盛。
安逸而能治理好国家,简要还能够很详尽,不烦劳而有成效,就是治理的最高境界,秦国与此类似。但是秦国却一直提心吊胆,担心别的国家联合起来进攻自己。秦国虽然有几个方面的有点,但是与王者的功绩声名相距甚远。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秦国没有儒者。如果治国时只用儒家的仁义之道,就能够称王;间杂仁义与法治,就能称霸;如果两者都没有,那个国家就会灭亡。秦国不行仁义,所以没法称王。
编号:XZ16-1-14
积微,月不胜日,时不胜月,岁不胜时。凡人好敖慢小事,大事至然后兴之务之,如是,则常不胜夫敦比于小事者矣。是何也?则小事之至也数,其县日也博,其为积也大;大事之至也希,其县日也浅,其为积也小。故善日者王,善时者霸,补漏者危,大荒者亡。故王者敬日,霸者敬时,仅存之国危而后戚之,亡国至亡而后知亡,至死而后知死,亡国之祸败不可胜悔也。霸者之善箸焉,可以时托也;王者之功名,不可胜日志也。财物货宝以大为重,政教功名反是,能积微者速成。诗曰:“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此之谓也。
积累微小,每月胜不过每天,每个季度胜不过每个月,每年胜不过每个季度。一般人喜欢怠慢小事,大事来了,才努力去做。这样,就常常不如那些努力去处理小事的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小事来得频繁,办理小事的时间就多,它积累起来的成果大;大事到来得稀少,办理大事的时间就少,它积累起来的成果小。所以珍惜每一天的君主就能称王天下,珍惜每一季度的君主就能称霸诸侯,出了漏洞再去补救的君主就危险了,一切时间都荒废掉的君主就会灭亡。所以称王天下的君主慎重地对待每一天,称霸诸侯的君主重视每一个季度,勉强存在的国家陷入危险以后君主才为它担忧,亡国的君主到了国家灭亡以后才知道会灭亡,临死的时候才知道要死。亡国的君主造成的祸害和破坏,多到悔不胜悔。称霸天下的人所作的好事是明显可见的,可以按季度来记录;称王天下的人的功名,就是每天记录都记不完。财物宝贝以大为贵,政教功名却与此相反,能积累微小事情的人会很成功。《诗经》上说:“道德轻得像毛发,可是很少有人能举起它。”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微小的事情可以积少成多,而这种积累,如果是每年积累不如每季度积累,如果每季度积累不如每月积累,每月积累不如每天都积累。如果一个人在平时常常轻视小事,到了大事来临才努力去做,是不如认真做好每件小事的人的。因为小事比较多,用来处理的时间也多,所以积累起来效果更明显;大事出现的少,用来处理的时间总的来看就少,积累起来功效就小。能够珍惜每天时光的君主就能够称王,能够珍惜每季时光的君主就能称霸,如果出了漏洞再补救的君主就会处于危难之中,如果时间都被荒废了君主就会被灭亡。称王的君主会珍惜每一天,称霸的君主会珍惜每季,勉强留存的国家在陷入危险后君主才知道担忧,快要灭亡的君主会在国家灭亡后才知道要灭亡,临死的时候才知道要死亡,对于国家破败灭亡后悔不已。那些称霸的君主所做的善政很多,可以按季度来记录;而天下王者功绩名声数不胜数,每天记录都记不完。所以说财货宝物是大的贵重,而政绩功名则与之相反,能够注重细小的积累才能更快地成功。
“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出自《诗经·大雅·烝民》,是赞扬仲山甫的美德和辅佐宣王的政绩的诗。引用的诗句是说明虽然德行并不难,但是很少有人能坚持好。
诗经·大雅·烝民: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天监有周,昭假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
仲山甫之德,柔嘉维则。令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
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缵戎祖考,王躬是保。出纳王命,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
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仲山甫明之。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夙夜匪解,以事一人。
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维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强御。
人亦有言,德輶如毛,民鲜克举之。我仪图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
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四牡彭彭,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
四牡骙骙,八鸾喈喈。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编号:XZ16-1-15
凡奸人之所以起者,以上之不贵义,不敬义也。夫义者,所以限禁人之为恶与奸者也。今上不贵义,不敬义,如是,则天下之人百姓,皆有弃义之志,而有趋奸之心矣,此奸人之所以起也。且上者下之师也,夫下之和上,譬之犹响之应声,影之像形也。故为人上者,不可不顺也。夫义者,内节于人,而外节于万物者也;上安于主,而下调于民者也。内外上下节者,义之情也。然则凡为天下之要,义为本,而信次之。古者禹汤本义务信而天下治,桀纣弃义倍信而天下乱。故为人上者,必将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堂上不粪,则郊草不瞻旷芸;白刃扞乎胸,则目不见流矢;拔戟加乎首,则十指不辞断;非不以此为务也,疾养缓急之有相先者也。
一般说来,奸邪之人之所以能兴起,都是由于君主不推崇道义,不尊重道义的缘故。道义,就是限制人们作恶和行奸的。如今,君主不推崇道义,不尊重道义,这样,老百姓就会有放弃道义而趋附奸邪了,这就是奸邪之人产生的原因。况且,君主是臣民的表率。臣民附和君主,就好像是回声应和声音,影子类似本体一样。所以做君主的,一定要慎重地对待道义。道义,对内适合于人,对外适合于万物;对上可以使君主安定,对下可以调和民众,内外上下都能调节,这是道义的实质啊。这样,凡是治理天下的关键,道义是最根本,其次是守信。古时候,夏禹、商汤立足道义、努力守信,天下大治;夏桀、商纣抛弃道义、不讲信用,因而天下大乱。所以,君主必须要慎重地对待礼义,务求忠诚守信,然后可以安定天下。这是做君主的根本原则。
如果厅堂还没有打扫,那么就没有足够的余暇去铲除郊外的野草了;锋利的刀锋触到胸口,那么眼睛就顾不上看飞来的箭了;利矛砍向头顶,那么就顾不上十只手指会被砍断的危险,而去抵挡了。这并不是不看重郊外的杂草、暗箭、手指,而是因为痛痒缓急之间的先后差别。
凡是奸人能够产生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君主不推崇道义,不尊重道义。道义是用来限制人们行为,制止奸恶行为的。如果君主不尊重、推崇道义,会对他的子民造成影响,那么天下的百姓都会有放弃道义而趋从于奸邪的想法了,这就是奸邪之人产生的原因。君主是百姓的师表,百姓应和君主就如响随声,如影随形一般。作为人君一定慎重对待道义。道义,对内能调和人的内心,对外能调和万物,在上能安定君主,在下能调节外民。内外上下都调和,就是道义的实质。所以道义是治理天下的根本所在,甚至还超过信用。古时的夏禹、商汤以道义为本,致力于忠信而天下安定;夏桀和商纣王放弃道义、不遵守信用而天下混乱。所以君主一定要慎重地对待礼义,追求忠信,然后才能治理好国家,这就是君主的本质所在。
如果厅堂上没有打扫干净,就没有足够的精力去铲除郊外的野草。如果锋利的刀子马上刺到胸前,那么眼睛就看不到远处飞来的箭;如果迅速的大戟马上砸到头顶,那么就顾不上十指被砍断。并不是认为那些野草、箭、十指不重要,而是有轻重缓急的区别。治理国家也是一样,首先要做好的就是要坚守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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