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荀子 >> 荀子新闻 >> 荀子middot王制第九
编号:XZ9-1-1
请问为政?曰:贤能不待次而举,罢不能不待须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中庸不待政而化。分未定也,则有昭缪。虽王公士大夫之子孙也,不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人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卿相士大夫。
请问怎样从事政治?回答说:对于有德才的人,不依级别次序而破格提拔;对于无德无能的人,不等片刻而立即罢免;对于元凶首恶,不需教育而马上杀掉;对于普通民众,不靠行政手段而进行教育感化。在名分还没有确定的时候,就应该像宗庙有昭穆的分别一样来排列臣民的等级次序。即使是帝王公侯士大夫的子孙,如果不能顺从礼义,就把他们归入平民。即使是平民的子孙,如果积累了古代文献经典方面的知识,端正了身心行为,能顺从礼义,就把他们归入卿相士大夫。
这一篇主要阐述荀子的政治思想。
别人向荀子请教,该如何为政。荀子说,对待贤能的人,可以不按等级次序进行提拔。就如同龚自珍诗中所写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在荀子的时代,很多官职都是继承制,大夫之子仍为大夫,是更看重出身的,只有贤德的君主才能不拘一格选用人才,唯才是举。
对于无德无能之人,要立即罢免。无德无才之人居于官位之上,不但不能完成好本职任务治理好国家,甚至会造成危害,所以必须立刻罢免掉。
对于罪魁祸首,不用去尝试教化,直接就可以诛杀掉。因为罪魁祸首不但自己做坏事,还会引导别人为非作歹,这样的人留存于世,只会造成祸患,也很难被教化,所以要立刻诛杀。虽说有教无类,但这类人是无法教化的类型,自然要诛之。
对于普通百姓,不用等待施行政令就可以进行教化。中庸,指的是中庸之民,也就是普通的民众,他们是有善的资质的,也容易被教化。无需严苛的政令,只需要教化引导,就能让百姓向善,如果一味用政令法律堵截反而可能有祸患。
名分未定之时,就应当像父子昭穆那样确定上下的等级。就是说为政就应当在名分未定之时,让贤者居于上,不肖者位于下,就好比父子昭穆那样清楚,以德行才干而不以出身论。即使是王公、士大夫的子孙,如果不能遵守礼义,也要把他们归入普通平民。即使是平民的后代,只要能够认真学习,积累知识,保证自身行为的端正,能够遵守礼义的要求,就可以任用他们,归入卿、士大夫之类。
这一段就是说,君主在为政之时,要破除士族的人才局限,能够以德行才干去衡量人才。这种人才选拔方式,不但能扩大人才的选拔范围,更可以对百姓起到教化作用,给百姓以向礼义标准努力的价值导向,这样也可以引导整个社会向善。
编号:XZ9-1-2
故奸言、奸说、奸事、奸能、遁逃反侧之民,职而教之,须而待之,勉之以庆赏,惩之以刑罚。安职则畜,不安职则弃。五疾,上收而养之,材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兼覆无遗。才行反时者死无赦。夫是之谓天德,是王者之政也。
对于那些散布邪恶的言论、鼓吹邪恶的学说、干邪恶的事情、有邪恶的才能、逃亡流窜、不守本分的人,就安排强制性的工作并教育他们,静待他们转变;用奖赏去激励他们、用刑罚去惩处他们;安心工作的就留用,不安心工作的就流放出去。对患有五种残疾的人,君主收留并养活他们,根据才能使用他们,根据职事安排供给他们吃穿,全部加以照顾而不遗漏。对那些用才能和行为来反对现行制度的人,坚决处死,决不赦免。这叫做天一般的德行,是成就王业的圣王所采取的政治措施。
对于那些传播邪恶的言论、鼓吹邪恶的学说、做邪恶的事情、有奸邪才能、逃跑流窜反复无常的人,要给强制给他们安排工作,并进行教育,耐心地等待他们的转变,用奖赏来激励他们,用刑罚来惩罚他们。如果他们能够安心于所安排的工作就留用,不能安心工作就放弃他们。这些百姓,都是做恶事的,但是还没有达到前文所说的“元恶”的程度,所以还是尝试教化,之所以用强制劳动的方式,是因为用这种方式来磨去本性中的恶,也就是劳动改造,而后用奖赏激励、刑罚规范,改造不是一时一刻的,所以要用充足的耐心去等待变化。如果这样过了很久,还不能改变恶的本质,不能安心于劳动之中,说明是难以教化的,就要放弃。而那些做出了改变的人,能够主动向善,有了本质变化,就可以留下他们了。
五疾,指的是聋、哑、瘸、断臂、侏儒,对于这些身患残疾之人,国家会收留供养他们,根据他们的能力安排恰当的工作,根据工作给他们提供衣食,确保全面照顾没有遗漏。身有残疾之人,很难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有很多也没法组成家庭,所以国家会承担起供养他们的职责,并且不只是在物质上供养他们,还有在精神上予以支持。根据每个人不同的能力特点,安排恰当的工作,让他们感受到尊重与认同,也可以避免他们每日清闲惹出事端,一举多得。
对于那些用才能和行为与时事对抗的人,就要坚决诛杀,决不能赦免。这些人有着才干,却不能将其用在正途,而是去思考如何与时事对抗,用自己的行为去反抗当时的礼义制度。这种人留在世上,不但对自己无益,对他人也会造成危害,甚至引发社会的动荡。
能做到以上这些,不拘一格用人才、诛杀教化奸邪之人,照顾残疾百姓,就可以称得上是天德,是圣王的政治措施。
编号:XZ9-1-3
听政之大分:以善至者待之以礼,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两者分别,则贤不肖不杂,是非不乱。贤不肖不杂,则英杰至,是非不乱,则国家治。若是,名声日闻,天下愿,令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
凡听,威严猛厉,而不好假道人,则下畏恐而不亲,周闭而不竭。若是,则大事殆乎弛,小事殆乎遂。和解调通,好假道人,而无所凝止之,则奸言并至,尝试之说锋起。若是,则听大事烦,是又伤之也。
在朝廷上听取意见处理政事的要领:对那些带着好的建议而来的人,就用礼节对待他;对那些怀着恶意而来的人,就用刑罚对待他。这两种情况能区别开来,那末有德才的人和没有德才的人就不会混杂在一起,是非也就不会混淆不清。有德才的人和没有德才的人不混杂,那末英雄豪杰就会到来;是非不混淆,那么国家就能得到治理。像这样,名声就会一天天传扬出去,天下的人就会仰慕向往,就能做到有令必行、有禁必止,这样,圣王的事业也就完成了。
大凡在朝廷上听取意见处理政事的时候,如果威武严肃凶猛刚烈而不喜欢宽容地顺从别人,那么臣下就会害怕恐惧而不亲近,就会隐瞒真情而不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像这样,那么大事恐怕会废弛,小事恐怕会落空。如果一味随和,喜欢宽容地顺从别人而漫无限度,那么奸诈邪恶的言论就会纷至沓来,试探性的谈说就会蜂拥而起;像这样,那么听到的事情就会面广量大而政事也就繁多琐碎了,这就又对处理政事有害了。
接下来讲处理政事的要领。
对于那些怀着善意而来的人,要以礼相待;对于怀着不善之意的人,就要处之以刑。能够把两者区分开,就不会将贤德之人和不肖之人混在一起,也不会造成是非的混乱。能够将贤德之人与不肖之人区分开,给有德才的人恰当的地位与待遇,天下的英才就会前来,有能力的人就会聚集。能够明辨是非,国家就可以得到更好的治理。如果能做到这样,君主的名声会越来越显赫,天下人都会仰慕,在自己国家的百姓也能够做到令行禁止,王者的事业也就完成了。这里就强调了两点,任用贤人与明辨是非,一者对人,一者对事,都能处理好就称得上是王者之政。
处理政事之时,如果过分威严刚猛严厉,而不喜欢宽容引导别人,那么在下位者就会畏惧害怕而不会亲近,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不讲出所有心里话。如果这样,大事会废弛,小事也容易落空。为上者过于严苛,容不得一丝妥协,就很难和在下者交心,不交心,在政事上很难贯彻好。
而如果过于随和,宽容别人没有限度,那么下属也会失去节制,邪恶的言论会随之而来,各种常识性的学说会蜂拥而起,作为君主就会听到太多良莠不齐的信息,会干扰治理者的判断,所以会对处理政事有害。
过度的严与宽都是不行的,只有宽严相济,适得其中,才是最好的。
编号:XZ9-1-4
故法而不议,则法之所不至者必废。职而不通,则职之所不及者必队。故法而议,职而通,无隐谋,无遗善,而百事无过,非君子莫能。故公平者,听之衡也;中和者,听之绳也。其有法者以法行,无法者以类举,听之尽也。偏党而不经,听之辟也。故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有君子而乱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也。传曰:“治生乎君子,乱生乎小人。”此之谓也。
制定了法律而不再依靠臣下讨论研究,那么法律没有涉及到的事情就一定会被废弃不管。规定了各级官吏的职权范围而不彼此沟通,那么职权范围涉及不到的地方就必然会落空。所以制定了法律而又依靠臣下的讨论研究,规定了各级官吏的职权范围而又彼此沟通,那就不会有隐藏的图谋,不会有没发现的善行,而各种工作也就不会有失误了,不是君子是不能做到这样的。公正,是处理政事的准则;宽严适中,是处理政事的准绳。那些有法律依据的就按照法律来办理,没有法律条文可遵循的就按照类推的办法来办理,这是处理政事的彻底措施。偏袒而没有常规,是处理政事的歪道。所以,有了良好的法制而产生动乱是有过这种情况的;有了德才兼备的君子而国家动乱的,从古到今,还不曾听说过。古书上说:“国家的安定产生于君子,国家的动乱来源于小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所以在制定法令之后,如果就不再与群臣讨论了,那么因为律法不完善、没有涉及到的地方,就一定会废止。如果规定了职权之后就不再沟通,那么职权所没有涉及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漏洞,其中队通于坠。虽然有法制规范,但是不能周全,如果不沟通,那么一定有法未至之处。而职权规定明确之后,如果不沟通,虽然能恪守本职,但难以触类旁通,职权所不及的地方就会有了漏洞。
所以制定了法律还能够加以讨论,规定了职权而能够互相沟通,没有隐瞒的计谋,没有遗漏的善行,那么就什么事情也不会犯错误,也只有君子能做到这样。所以公平是为政的尺度,中和是为政的准绳,对于有法律规定的事情就按法律标准行事,没有法律规定的就用类推的方式来处理,这样可以保证各类政事处理得当。如果偏袒同党而失去了准则,政事就会走上邪僻之路。
所以说,有了好的法律规范,还有动乱发生,是有这样的情况的;而有了君子主理国政,还发生动乱的,自古至今都是没有的。所以古书上说,国家的安定产生于君子,动乱出自于小人,人才是政事的根本。正如《中庸》中所说,“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ZY20-1-1)只有适宜的人,才能治理好国家。
编号:XZ9-1-5
分均则不偏,势齐则不壹,众齐则不使。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明王始立,而处国有制。夫两贵之不能相事,两贱之不能相使,是天数也。势位齐而欲恶同,物不能澹则必争;争则必乱,乱则穷矣。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贫富贵贱之等,足以相兼临者,是养天下之本也。书曰:“维齐非齐。”此之谓也。
名分职位相等了就谁也不能统率谁,势位权力相等了就谁也不能统一谁,大家平等了就谁也不能役使谁。自从有了天有了地,就有了上和下的差别;英明的帝王一登上王位,治理国家就有了一定的等级制度。两个同样高贵的人不能互相侍奉,两个同样卑贱的人不能互相役使,这是合乎自然的道理。如果人们的权势地位相等,而爱好与厌恶又相同,那么由于财物不能满足需要,就一定会发生争夺;一发生争夺就一定会混乱,社会混乱就会陷于困境了。古代的圣王痛恨这种混乱,所以制定了礼义来分别他们,使人们有贫穷与富裕、高贵与卑贱的差别,使自己能够凭借这些来全面统治他们,这是统治天下的根本原则。《尚书》上说:“要整齐划一,在于不整齐划一。”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名分职位相同了,就不能有所偏重;权势相同就不能统一;众人地位都平等,就不能互相役使了。自然界有天地,也就是有着上下的区别,而古时的圣王最早治理国家之时,就制定了等级制度,以此保证社会的稳定与生产活动的合理开展。两个同样高贵的人不能互相侍奉,两个同样卑贱的人也不能互相役使,这是合乎自然规律的。这就是说,圣王治理国家之时,为了更好地维护,就制定了不同的等级制度。这样的目的不在于让一些人享有特权,而是更好地分配社会资源。将一些有管理能力的人选拔出来,由他们对社会的人力、资源进行调配,也由此获得更高的地位与待遇。
如果人们的权势地位都相同了,喜好与厌恶也都是相同的,但是各类资源财物是不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的,那么就一定会引发争斗,有了争斗就会因为混乱,而混乱又会使社会陷入困境。先代圣王厌恶混乱的社会,所以制定礼义制度来进行等级区分,让人们有贫富贵贱的差别,能够全面地统治社会,这也是养育天下的根本。
正如共产主义社会,也是在物质资源极大丰富的前提下实现的,物质基础是根本。所以在荀子乃至更早的时代,生产力是极度不发达的,各类资源远远不足,所以只能以划分社会阶层的方式来维护稳定。
“维齐非齐”出自《尚书·吕刑》,“上下比罪,无僭乱辞,勿用不行,惟察惟法,其审克之!上刑适轻,下服;下刑适重,上服。轻重诸罚有权。刑罚世轻世重,惟齐非齐,有伦有要。”是讲想要保持公平,就要用不同对待的方式,因为人本来就是有差别的,针对性地对待才能真正的公平。
编号:XZ9-1-6
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马骇舆,则莫若静之;庶人骇政,则莫若惠之。选贤良,举笃敬,兴孝弟,收孤寡,补贫穷。如是,则庶人安政矣。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故君人者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矣,欲荣则莫若隆礼敬士矣,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是人君之大节也。三节者当,则其余莫不当矣。三节者不当,则其余虽曲当,犹将无益也。
马在拉车时受惊了狂奔,那么君子就不能稳坐车中;老百姓在政治上受惊了乱干,那么君子就不能稳坐江山。马在拉车时受惊了,那就没有比使它安静下来更好的了;老百姓在政治上受惊了,那就没有比给他们恩惠更好的了。选用有德才的人,提拔忠厚恭谨的人,提倡孝顺父母、敬爱兄长,收养孤儿寡妇,补助贫穷的人,像这样,那么老百姓就安于政治了。老百姓安于政洽,然后君子才能安居上位。古书上说:“君主,好比是船;百姓,好比是水。水能载船,水也能翻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所以统治人民的君主,要想安定,就没有比调正好政策、爱护人民更好的了;要想荣耀,就没有比尊崇礼义、敬重文人更好的了;更想建立功业和名望,就没有比推崇品德高尚的人、使用有才能的人更好的了。这些是当君主的重要关键。这三个关键都做得恰当,那么其余的就没有什么不恰当了。这三个关键做得不恰当,那么其余的即使处处恰当,还是毫无裨益的。
马在拉车时受惊,车子不稳定,那么君子就不能安稳地坐在车中。百姓受到政令的惊吓,造成社会的动荡,君子就难以安居其位。当马受惊没法继续拉车之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它安静下来。而当百姓因政令受到惊吓,难以安居之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他们实惠,切实有效的实惠才能让他们安定下来。
选用贤良之人,提拔忠厚老实之人,提倡孝顺父母、敬爱兄长,收养孤儿寡妇,为贫穷之人提供补助。这样的做法,可以让百姓安于政令,也就避免了社会动荡。百姓安居乐业,君子也就安于其位了。
此处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出处。君主就好比是船,百姓就是水,水可以承载起船,也会因为浪大将船打翻。所以君主必定行安民之政,不能因为政令严苛引发百姓的不安与动荡。
所以,处在君位上的人,如果想要安定的社会环境,没有比政治平和,爱护百姓更好的方法了。想要获得荣誉,没有比崇尚礼法、尊敬士人更好的方法了。想要建立功业,没有比任贤使能更好地方法了,这就是为人君的重要之处。把政治平和了,能爱护百姓,尊崇礼法,重用有德才之人,那么别的事也都会恰当了。如果这三点没做好,别的事做的再好也是毫无意义的。
编号:XZ9-1-7
孔子曰:“大节是也,小节是也,上君也;大节是也,小节一出焉,一入焉,中君也;大节非也,小节虽是也,吾无观其余矣。”成侯、嗣公聚敛计数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产取民者也,未及为政也。管仲为政者也,未及修礼也。
孔子说:“大节对,小节也对,这是上等的君主。大节对,小节有些出入,这是中等的君主。大节错了,小节即使对,我也不要再看其余的了。”卫成侯、卫嗣公,是搜刮民财、精于计算的国君,没能达到取得民心的境地;子产,是取得民心的人,却没能达到处理好政事的境地;管仲,是善于从理政事的人,但没能达到遵循礼义的境地。
孔子说,大节处理的好,小节也处理的好,就是上等的君王;大节处理的好,小节有所出入,就是中等的君王;如果大节有失,即使小节做的再好也是不行的,无需再看其余的。
成侯、嗣君都是卫国的国君,《史记·卫康叔世家》记载,“声公十一年卒,子成侯遫立。成侯十一年,公孙鞅入秦。十六年,卫更贬号曰侯。二十九年,成侯卒,子平侯立。平侯八年卒,子嗣君立。嗣君五年,更贬号曰君,独有濮阳。”在这两代君主中,卫国从“公”降为了“侯”再降为“君”,只余下一城之地,是因为君主只注重聚敛钱财,没有收获民心。
子产得到了民心,但是没有达到处理好政事的境地。子产是一位很出色的政治家,处理政务很有方法,之所以如此说,可能是他能给百姓带来恩惠却没法起到教化作用。《孔子孔子家语·正论解》记载:子游问于孔子曰:“夫子之极言子产之惠也,可得闻乎?”孔子曰:“惠在爱民而已矣。”子游曰:“爱民谓之德教,何翅施惠哉?”孔子曰:“夫子产者,犹众人之母也,能食之,弗能教也。”子游曰:“其事可言乎?”孔子曰:“子产以所乘之舆济冬涉者,是爱无教也。”(KZJY41-24-1)
管仲善于处理政事,却没有能够施行礼义。管仲辅佐齐桓公称霸,他提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政令上他能实行惠民之政,但礼制上就差的远了。孔子总的来说是称赞管仲有仁德表现的,但也在和人讨论时批评过他。管仲为了自己的政令能在全国贯彻,让桓公给予了自己极高的地位,生活十分奢华,这已经是对礼的一种践踏。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仲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LY3-22-1)
这三者中,成侯、嗣君没有保住自己的国家,子产能够守成而无法进一步开拓,管仲则可以进取开拓霸业,成就是逐渐增加的。
编号:XZ9-1-8
故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民者安,聚敛者亡。故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故我聚之以亡,敌得之以强。聚敛者,召寇、肥敌、亡国、危身之道也,故明君不蹈也。
遵循礼义的能成就帝王大业,善于处理政事的能强大,取得民心的能安定,搜刮民财的会灭亡。称王天下的君主使民众富足,称霸诸侯的君主使战士富足,勉强能存在的国家使大夫富足,亡国的君主只是富了自己的箱子、塞满了自己的仓库。自己的箱子已装足了,仓库已塞满了,而老百姓则贫困了,这叫做上面漫出来而下面漏得精光。这样的国家,内不能防守,外不能征战,那么它的垮台灭亡可以立刻等到了。所以我搜刮民财以致灭亡,敌人得到这些财物因而富强。搜刮民财,实是招致侵略者、肥了敌人、灭亡本国、危害自身的道路,所以贤明的君主是不走这条路的。
所以能施行礼义的君王就可以称王于天下,这个就指的是文王、武王、周公一类圣贤;善于治理政事的统治者就能够使国家富强,这个说的就是管仲一类人;能够得到民心的统治者,就可以让国家安定,这就是子产一类人;而只注重于聚敛钱财的统治者,会导致国家的灭亡。
所以王者能使百姓富足,称霸的诸侯可以使士人富足,勉强维持生存的国家会使大夫富足,而灭亡的国家会使自己府库充实。王者行仁政,追求的不是聚敛财富,而是能施行道义,所以会有惠民之政,百姓能安居乐业,自然也可以富足;百姓富足了,心怀天下的君王也就会觉得自己富足了。那些称霸的君主,能够任用有才干的人,制定相对合理的政令,这样会使士人得到重用,获得大量财富;但因为缺少了仁爱,所以更多的是强化士人阶层,而忽视了底层普通百姓。勉强留存的国家,多为大臣把持国政,他们不能保持公心,更重视获取私利,所以大夫阶层会富足;但如此一来,国家很难治理好,国家也只是勉强留存。那些要灭亡的国家,在国君方面就出了问题,国君只注重敛取财物,没有把精力放在国家的治理之上,这样的国君在获取财富的同时就会导致国家的灭亡。
君主的箱子塞满了、府库充实了,百姓就会贫困了,这就是所谓的上面溢出而下面缺漏。这样的国家对内不可以防守,对外不可以战斗,那么倾覆灭亡很快就会到来了。所以专注于聚敛钱财就会招致灭亡,而敌人得到这些钱财会更加强大。聚敛钱财,是一条招徕敌寇、滋养敌人、灭亡国家、危害自身的道路,贤明的君主是不会走这条路的。
编号:XZ9-1-9
王夺之人,霸夺之与,强夺之地。夺之人者臣诸侯,夺之与者友诸侯,夺之地者敌诸侯。臣诸侯者王,友诸侯者霸,敌诸侯者危。
用强者,人之城守,人之出战,而我以力胜之也,则伤人之民必甚矣;伤人之民甚,则人之民必恶我甚矣;人之民恶我甚,则日欲与我斗。
要称王天下的和别国争夺民众,要称霸诸侯的和别国争夺同盟国,只图逞强的和别国争夺土地。和别国争夺民众的可以使诸侯成为自己的臣子,和别国争夺同盟国的可以使诸侯成为自己的朋友,和别国争夺土地的就会使诸侯成为自己的敌人。使诸侯臣服的能称王天下,同诸侯友好的能称霸诸侯,和诸侯为敌的就危险了。
使用强力来和别国争夺土地的君主,人家或者据城守卫,人家或者出城迎战,而我用武力去战胜他们,那么伤害别国的民众必然很厉害。伤害别国的民众很厉害,那么别国的民众怨恨我也必然很厉害。别国的民众怨恨我很厉害,那就会天天想和我战斗。
想要称王的君王和别的国家争夺天下的民心,想要争霸的君主和别的国家争夺盟国,争强好胜的君主和别的国家争夺土地。争夺人心的君主使诸侯臣服,争夺同盟国的君主使诸侯称为自己的同盟,争夺土地的君主会使诸侯成为自己的敌人。能够让诸侯臣服的君主能够成王,与诸侯为友的可以称霸,与诸侯为敌的就有灭亡的风险。
那些想要称王的君主,要推行王道,能够获得人心的政策是真正的惠民之政,所以说他们争夺的是人心。对于这种君主,诸侯也愿意归附他们,因为这样能给自己、给自己的诸侯国带来更安定的环境与更大的收获。
那些想要称霸的君主,要建立起自己的霸权,单纯的战争时没法建立霸主地位的,如齐桓公是“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不但要有强大的国力与武力,还要能主持诸侯的会盟,被诸侯所认同。如果可以软硬兼施,获得大量的盟友,就能够称霸于天下了。
那些只注重争夺土地的君主,四处发动战争,以求获得更大的土地与更多的资源。既没有得到本国百姓的认可,又没有获得诸侯的友谊,反而因为极强的侵略性引起诸侯的反感与敌视。国内不稳定,外界还有强敌,国家就很危险了。
那些想要用武力强夺他国土地的君主,在他进攻其他国家之时,和他敌对的国家或据城而守,或出城而战,如果能够凭借武力战胜被进攻的国家,那一定经历了残酷的战斗,也一定会给他国的民众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给他国百姓造成了很大伤害,那么那里的百姓一定会怨恨我国,日思夜想要为他们死去的同胞亲人报仇,所以天天都会想要再次战斗,国家随时有被进攻的危险。
编号:XZ9-1-10
人之城守,人之出战,而我以力胜之,则伤吾民必甚矣;伤吾民甚,则吾民之恶我必甚矣;吾民之恶我甚,则日不欲为我斗。人之民日欲与我斗,吾民日不欲为我斗,是强者之所以反弱也。地来而民去,累多而功少,虽守者益,所以守者损,是以大者之所以反削也。诸侯莫不怀交接怨,而不忘其敌,伺强大之间,承强大之敝,此强大之殆时也。知强大者不务强也,虑以王命全其力,凝其德。力全则诸侯不能弱也,德凝则诸侯不能削也,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是知强道者也。
人家或者据城守卫,人家或者出城迎战,而我用武力去战胜他们,那么伤害自己的民众必然很厉害。伤害自己的民众很厉害,那么自己的民众怨恨我也必然很厉害。自己的民众怨恨我很厉害,那就天天不想为我战斗。
别国的民众天天想和我战斗,我自己的民众天天不想为我战斗,这就是强国反而变弱的原因。土地夺来了而民众离心离德了,忧患很多而功劳很少,虽然守卫的土地增加了,用来守卫土地的民众却减少了,这就是大国反而被割削的原因。诸侯无不互相结交、连结那些对强国心怀怨恨的国家而不忘记他们的敌人,他们窥测那强大之国的漏洞,趁着强大之国的衰败来进攻,这就是强大之国的危险时刻了。
懂得强大之道的君主不致力于逞强黩武,而是考虑用天子的命令来保全自己的实力、积聚自己的德望。实力保全了,那么各国诸侯就不能使他衰弱了;德望积聚了,那么各国诸侯就不能削弱他了;天下如果没有能成就王业、霸业的君主,那么他就能常常取胜了。这是懂得强大之道的君主。
在争夺土地之时,敌国或据城而守,或出城而战,而我方能够战胜他们,那么我方的将士一定经历了惨烈的战斗,损伤很厉害,如果进攻了几次他国,就一定对我国民众有了很深的伤害。百姓们很多的亲人、朋友因为国君的命令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也就会怨恨这个只知道征掠土地不知民间疾苦的国君,也就不愿意为这样的国君去和敌国作战。
别的国家的百姓日日夜夜想要为亲人报仇雪恨,自己国家的百姓不愿意为这样残暴的国君作战,此消彼长,原本强大的国君就反而变弱了。夺来了他国的土地,但失去了自己国家百姓的人心,负担变多了但功效变少了,虽然防守的土地多了,但用来防守的将士少了,所以强大的国家反而被削弱了。那些和他有仇怨的诸侯国们相互结交,不会忘记他们的仇敌,窥测那个强大之国的漏洞,趁着他衰弱时来进攻,这就是强大国家的危机时刻。
那些真正懂得强大之道的君主不会这么做,顺从天子的命令,不私自攻伐,保存自己的实力,积蓄自己的德行威望。能够保全自己的力量,其他诸侯国就不能使他衰弱;德望积聚了,其他诸侯国就不能削弱他。当此之时,如果天下没有王者、霸者,他就能常常取胜了。这里说的方式,是适应于荀子时代的,王道不兴、霸主不存、七雄并立,保全自己而后方可取胜。
编号:XZ9-1-11
彼霸者则不然: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案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庆赏以先之,严刑罚以纠之。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无兼并之心,则诸侯亲之矣。修友敌之道,以敬接诸侯,则诸侯说之矣。所以亲之者,以不并也;并之见,则诸侯疏矣。所以说之者,以友敌也;臣之见,则诸侯离矣。故明其不并之行,信其友敌之道,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是知霸道者也。
那些奉行霸道的君主就不是这样。他开垦田野,充实粮仓,改进设备器用,严格谨慎地招募、选择、接纳有才能技艺的士人,然后加重奖赏来诱导他们,加重刑罚来督责他们;他使灭亡的国家能存在下去,使已经断绝了的后代继承关系能继续下去,保护弱小的国家,禁止残暴的国家,但是并没有吞并别国的野心,那么各国诸侯就会亲近他了。他遵行与力量匹敌的国家相友好的原则去恭敬地接待各国诸侯,那么各国诸侯就喜欢他了。各国诸侯之所以亲近他,是因为他不吞并别国;如果吞并别国的野心暴露出来,那么各国诸侯就会疏远他了。各国诸侯之所以喜欢他,是因为他和力量匹敌的国家相友好;如果要使各国诸侯臣服的意图暴露出来,那么各国诸侯就会背离他了。所以,表明自己不会有吞并别国的行为,信守自己和匹敌的国家相友好的原则,天下如果没有成就王业的君主,这奉行霸道的君主就能常常取胜了。这是懂得称霸之道的君主。
那些追求称霸的君主则不是这样。他们开辟田野,充实粮仓,改进日用器具,严格谨慎地招募、选拔有才能的人,用奖赏来引导他们,用刑罚来督促纠正他们。追求称霸的君主,在仁义上有所欠缺,所以他们会重视开辟土地继续粮食,在选拔人才时,会更看重才干而轻德行,他们对人才不用德行的方式教化,而是用赏罚的方式引导,利重于义。
志于称霸的君王,让快要灭亡的国家能够继续生存,保护弱小的国家,禁止残暴的国家,没有吞并其他国家的野心,所以别的诸侯亲近他。存亡继绝,就是帮快要灭亡的国家保留祭祀不断绝。《论语·尧曰》讲到,“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LY20-1-4)《中庸》中讲治国有九经,其中之一就是“继绝世,举废国,治乱持危,朝聘以时,厚往而薄来,所以怀诸侯也。”(ZY20-1-9)霸者保留危亡国家的传承,也获得更多国家的支持,他们的目的不在于灭掉国家吞并土地,所以会去保护弱小的国家,惩治那些残暴的国家,建立符合霸者的秩序。诸侯和他们会盟,不会损失土地,而在同盟的强大实力下还可以获得利益,所以诸侯愿意亲近他们。
用友好平等的态度和别国交往,各个诸侯就会喜欢他。而各诸侯国之所以亲近他,是因为不会去兼并别的国家。如果有了兼并之心,诸侯们就会疏远了,以防自己被兼并。之所以会喜欢他,是因为采取平等友好的态度对待诸侯国,如果有令别人臣服自己的心,那么各个诸侯就会背离。
所以,如果能够表明自己没有吞并他国之心,还能遵守友好相处的原则,如果此时没有足以成王的君主,那么霸道之君就能常常取胜了。这就是霸者之道。“天下无王霸主”中的霸应当为衍文。
编号:XZ9-1-12
闵王毁于五国,桓公劫于鲁庄,无它故焉,非其道而虑之以王也。
彼王者不然: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敌也。以不敌之威,辅服人之道,故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是知王道者也。
齐闵王被五国联军摧毁,齐桓公被鲁庄公的臣子劫持,这没有其他的缘故,就是因为他们实行的不是王道却想靠它来称王。
那些奉行王道的君主就不是这样。他的仁爱高于天下各国,道义高于天下各国,威势高于天下各国。仁爱高于天下各国,所以天下没有谁不亲近他。道义高于天下各国,所以天下没有谁不尊重他。威势高于天下各国,所以天下没有谁敢与他为敌。拿不可抵挡的威势去辅助使人心悦诚服的仁义之道,所以不战而胜,不攻而得,不费一兵一甲天下就归服了,这是懂得称王之道的君主。
闵王指的是齐闵王,他年轻时四处树敌,到最终被五国攻伐,困守莒地,最终身亡。《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四十年,燕、秦、楚、三晋合谋,各出锐师以伐,败我济西。王解而却。燕将乐毅遂入临淄,尽取齐之宝藏器。湣王出亡,之卫。卫君辟宫舍之,称臣而共具。湣王不逊,卫人侵之。湣王去,走邹、鲁,有骄色,邹、鲁君弗内,遂走莒。楚使淖齿将兵救齐,因相齐湣王。淖齿遂杀湣王而与燕共分齐之侵地卤器。”
桓公劫于鲁庄,指的是齐桓公和鲁国在柯会盟时,被鲁国将领曹沫所劫持。此事可见于《史记·刺客列传》:曹沫者,鲁人也,以勇力事鲁庄公。庄公好力。曹沫为鲁将,与齐战,三败北。鲁庄公惧,乃献遂邑之地以和。犹复以为将。齐桓公许与鲁会于柯而盟。桓公与庄公既盟于坛上,曹沫执匕首劫齐桓公,桓公左右莫敢动,而问曰:“子将何欲?”曹沫曰:“齐强鲁弱,而大国侵鲁亦甚矣。今鲁城坏即压齐境,君其图之。”桓公乃许尽归鲁之侵地。既已言,曹沫投其匕首,下坛.北面就群臣之位.颜色不变,辞令如故。桓公怒,欲倍其约。管仲曰:“不可。夫贪小利以自快,弃信于诸侯,矢天下之援,不如与之。”于是桓公乃遂割鲁侵地,曹沫三战所亡地尽复予鲁。
齐闵王和齐桓公为何或遇到这样的事情呢?因为他们不修仁义,征伐他国行行霸者之道,还妄图称王,所以遭受灾祸。
那些施行王道的君主却不是这样,他们的仁爱在天下是最高的,他的道义在天下是最高的,他的威势在天下也是最高的。仁爱在天下最高,天下人就都愿意和他亲近;道义在天下最高,天下人就都会尊重他;威势在天下最高,就没有人敢与他为敌。用别人不可不可战胜的威势,辅以让人心悦诚服的仁义之道,可以不战而胜,不攻而得其归服,不用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天下。这样就是王者之道。
编号:XZ9-1-13
知此三具者,欲王而王,欲霸而霸,欲强而强矣。
王者之人: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夫是之谓有原。是王者之人也。
王者之制:道不过三代,法不二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二后王谓之不雅。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声则非雅声者举废,色则凡非旧文者举息,械用则凡非旧器者举毁。夫是之谓复古。是王者之制也。
懂得了上述或王、或霸、或强的条件的君主,想要称王就能称王,想要称霸就能称霸,想要致强就能致强。
奉行王道而成就王业的君主所拥有的辅佐大臣:能用礼义来端正自己的行动,按照法度来处理决断政事,明察得能揭发出毫毛末端般的细微小事,能随各种变化而采取相应的措施,不会穷于应付。这叫做掌握了根本。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所拥有的辅佐大臣。
奉行王道的君主所实行的制度:奉行的政治原则不超出夏、商、周三代,实行的法度不背离当代的帝王。政治原则古得超过了三代便叫做荒诞,法度背离了当代的帝王便叫做不正。不同等级的人衣服各有规格,住房各有标准,随从人员各有一定的数目,丧葬祭祀用的器具各有相称的规定。音乐,凡是不合乎正声雅乐的全部废除;色彩,凡是不合乎原色文彩的全部禁止;器具,凡是不同于原来器具的全部毁掉。这叫做复古。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所实行的制度。
明白了上述所说的三点,想要称王就可以称王,想要称霸就可以称霸,想要变强大就可以变强大。想要称王,就要行仁、义、威,当这三者至高于天下时则可以称王。想要称霸,就要注重民生、团结诸侯,若此时天下没有王者,可以称霸。想要变强,要注重继续力量,不能一味攻伐,当此之时天下没有王、霸者,方可称强。
那些辅佐行王道君主的臣子应当做到这样:用礼义修饰他们的行为,能够根据法律来处理政事,明察秋毫细致入微,确实弄懂了事物的原理,所以在制定措施应变之时不会慌乱。能做到这些就叫做明白了为政之本,是足以辅佐君主称王的。
王者的制度是这样的,治国原则不去上究夏、商、周三代,执行的法度只遵守一位当世圣王之法。如果治国之道仿效夏、商、周以前,就叫流荡,因为时间太过久远,社会环境早已不同,没有太大的益处。如果背离了后王,效法两位君主,就叫做不正,心有二向自然是不正的。衣服有规定,宫室建造有标准,随从数量有规定,所用的丧葬、祭祀器皿都有等级规定。凡是不符合正声的音乐都要废除,也就是那些靡靡之音;凡是不同于原本色彩的颜色全都有废止,这里指的应当是过度的装饰;不同于古时的器具全都要毁掉。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古时生产力不足,所用的器物、颜色都是最基本的,仿照这样可以减少奢侈浪费,革除荀子时的不正之风。这样就叫做复古,也是王者之道。
编号:XZ9-1-14
王者之论: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析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
王者之法:等赋、政事、财万物,所以养万民也。田野什一,关市几而不征,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相地而衰政,理道之远近而致贡。通流财物粟米,无有滞留,使相归移也,四海之内若一家,故近者不隐其能,远者不疾其劳,无幽闲隐僻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夫是之为人师,是王者之法也。
奉行王道的君主对臣民的审察处理:没有德行的不让他显贵,没有才能的不让他当官,没有功劳的不给奖赏,没有罪过的不加处罚。朝廷上没有无德无功而侥幸获得官位的,百姓中没有游手好闲而侥幸获得生存的。崇尚贤德,任用才能,授予的等级地位各与德才相当而没有疏失;制裁狡诈,禁止凶暴,施加的刑罚各与罪行相当而不过分。老百姓都明明白白地知道:即使在家里行善修德,也能在朝廷上取得奖赏;即使在暗地里为非作歹,也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受到惩处。这叫做确定不变的审处。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对臣民的审察处理。
奉行王道的君主的法度:规定好赋税等级,管理好民众事务,管理好万物,这是用来养育亿万民众的。对于农田,按收入的十分之一征税;对于关卡和集市,进行检查而不征税;对于山林湖堤,按时封闭和开放而不收税。考察土地的肥瘠来分别征税,区别道路的远近来收取贡品。使财物、粮米流通,没有滞留积压;使各地互通有无来供给对方,四海之内就像一家人一样。所以近处的人不隐藏自己的才能,远处的人不厌恶奔走的劳苦,即使是幽远偏僻的国家,也无不乐于前来归附百听从役使。这种君主叫做人民的师表。这就是奉行王道的君主所实行的法度。
论通伦,这里讲的是王者用人的原则。没有德行的人,就不能让他显贵;没有才干的人,就不能让他做官;没有功劳的人,就不能给予他赏赐;没有罪过也不会随意惩罚。朝廷中没有侥幸得到职位的官员,百姓中没有不务正业还可以侥幸生存的。崇尚贤人,任用有才干的人,让人的等级地位与他的德行才干相匹配而没有丝毫遗漏。“析愿”应当为“折愿”,愿通傆,是制裁狡诈的人的意思。而用刑之时,刑量适中,不会过度。百姓都知道在家里做好事就可以得到朝廷的奖赏,而在阴暗的角落做坏事都会在众人面前节后惩罚。这就是王者所执行的不变的准则。
接下来讲王者的法度。按等级征收赋税,管理好民政事务,让万物按规律发展,以此来养育百姓。对于田地,采取十税一的制度;设立关卡和集市,只做检查而不收税;山林湖泊按时令开启或封禁,以保其平衡,但不会收取税费;依照土地贫富不同来制定赋税的标准;根据远近距离的差别来征收不同的赋税。对于赋税,孟子也曾对齐宣王说过周文王的制度,与此相似:“昔者文王之治岐也,耕者九一,仕者世禄,关市讥而不征,泽梁无禁,罪人不孥。”(MZ2-5-1)
让财富、粮食流通起来,不滞留一地,让各地能够互通有无。四海之内好像一家人一般,在近处的人能够竭尽他们的才能,远处的奔走也不会有怨言,幽远偏僻的地方的百姓也能接受国君的役使而享受安乐。这样的做法就叫做为人师表,能教导百姓如何安乐生活,也就是王者的法度。
编号:XZ9-1-15
北海则有走马吠犬焉,然而中国得而畜使之。南海则有羽翮、齿革、曾青、丹干焉,然而中国得而财之。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然而中国得而衣食之。西海则有皮革、文旄焉,然而中国得而用之。故泽人足乎木,山人足乎鱼,农夫不斲削、不陶冶而足械用,工贾不耕田而足菽粟。故虎豹为猛矣,然君子剥而用之。故天之所覆,地之所载,莫不尽其美,致其用,上以饰贤良,下以养百姓而安乐之。夫是之谓大神。诗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此之谓也。
北海有善于奔走的马和善于吠叫的狗,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畜养役使它们。南海有羽毛、象牙、犀牛皮、曾青、殊砂,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使用它们。东海有紫色的粗麻布、鱼、盐,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穿着、食用它们。西海有皮革和色彩斑烂的牦牛尾,而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使用它们。所以湖边打鱼的人会有足够的木材,山上伐木的人会有足够的鲜鱼;农民不砍削、不烧窑冶炼而有足够的器具,工匠、商人不种地而有足够的粮食。虎、豹要算是凶猛的了,但是君子能够剥下它们的皮来使用。所以苍天所覆盖的,大地所承载的,没有什么东西不充分发挥它们的优点、竭尽它们的效用,上用来装饰贤良的人、下用来养活老百姓使他们都安乐。这叫做大治。《诗》云:“天生高大的岐山,太王使它大发展;太王已经造此都,文王使它长平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接下来讲王者之政互通有无的好处。海指的是十分遥远的地方,并非实指湖、海。北方出产快马和猎狗,而在中原之地也可以畜养役使他们。南方有羽毛、象牙、犀牛皮、曾青和丹砂,中原各国可以得到并使用它们。东方有布匹、渔获、海燕,中原之地可以用来做衣服或食用。西方有皮革和染的色彩多样的旌牛尾,中原之地可以得到并拿来使用。
通过货物的交换,渔民有足够的木材,山民有足够的鱼,农夫不用砍伐、无需烧窑冶炼而有足够的器具,工匠、商贾不用耕作而有足够的粮食。虽然虎豹一类的野兽十分凶猛,但人们可以剥下它们的皮来使用。用这种方式,苍天所覆盖的,大地所承载的,各样事物都可以发挥他们的特点,竭尽他们的用途,在上可以用来装饰贤良的人,在下可以使百姓安居乐业。能够触类旁通,治理得当,所以就称为大治。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出自《诗·周颂·天作》,是周武王在岐山祭祀从古公亶父至周文王等历代君主的诗,引在这里是说可以恰当地利用事物的长处。
诗·周颂·天作:
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岐,有夷之行。子孙保之。
编号:XZ9-1-16
以类行杂,以一行万,始则终,终则始,若环之无端也,舍是而天下以衰矣。天地者,生之始也;礼义者,治之始也;君子者,礼义之始也;为之,贯之,积重之,致好之者,君子之始也。故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摠也,民之父母也。无君子,则天地不理,礼义无统,上无君师,下无父子,夫是之谓至乱。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始则终,终则始,与天地同理,与万世同久,夫是之谓大本。故丧祭、朝聘、师旅一也;贵贱、杀生、与夺一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一也;农农、士士、工工、商商一也。
用各类事物的法则去治理各种纷繁复杂的事物,用统括一切的法则去治理万事万物,从始到终,周而复始,就像圆环没有头一样。如果舍弃了这个原则,那么天下就要衰微了。天地,是生命的本源:礼义,是天下大治的本源;君子,是礼义的本源。学习研究礼义,熟悉贯通礼义,积累增多礼义方面的知识,极其爱好礼义,这是做君子的开始。所以天地生养君子,君子治理天地。君子,是天地的参赞,万物的总管,人民的父母。没有君子,那么天地就不能治理,礼义就没有头绪,上没有君主、师长的尊严,下没有父子之间的伦理道德,这叫做极其混乱。君臣、父子、兄弟、夫妻之间的伦理关系,从始到终,从终到始,它们与天地有上下之分是同样的道理,与千秋万代同样长久,这叫做最大的根本。所以丧葬祭祀的礼仪、诸侯定期朝见天子的礼仪、军队中的礼仪,其道理是一样的。使人高贵或卑贱、将人处死或赦免、给人奖赏或处罚,其道理是一样的。君主要像个君主、臣子要像个臣子、父亲要像个父亲、儿子要像个儿子、兄长要像个兄长、弟弟要像个弟弟,其道理是一样的。农民要像个农民、读书人要像个读书人、工人要像个工人、商人要像个商人,其道理是一样的。
掌握了事物的规律,以此来治理纷杂的事物,用共通的原则去治理万物,从始而终,从终而始,循环往复而不止。天地是生命的本源,礼义是国家治理的本源,君子是礼义的本源。而君子想要加强自身的修养,就要从实行礼义、贯彻礼义、积累礼义、极度喜好礼义开始。
天地生养君子,君子治理天地间万物。君子,和天地相匹配,是万物的统领,百姓的父母。没有君子,天地就没法得到很好的治理,礼义就没有了头绪,在上没有君师,下没有父子,就叫大乱了。君臣、父子、兄弟、夫妇,这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关系,从始而终,从终而始,和天地间的道理相统一,能万世久存,这就是人道的根本。君子洞悉了事物的规律,能够按照圣王根据人性的特点制定的人道来治理社会,让万物得其位,也发挥更大的作用。
丧祭、朝聘都是礼仪之事,师旅可能为衍文。就是说丧祭、朝聘都是君子明白了礼的本质,用来协和民众的。让百姓贵贱、杀或生、夺或与,都是为了止恶扬善、教化百姓。君臣、父子、兄弟,都是社会关系的构成。士农工商,虽分工不同,都是社会的组成部分,都很重要。
编号:XZ9-1-17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宫室可得而居也。故序四时,裁万物,兼利天下,无它故焉,得之分义也。
水、火有气却没有生命,草木有生命却没有知觉,禽兽有知觉却不讲道义;人有气、有生命、有知觉,而且讲究道义,所以人最为天下所贵重。人的力气不如牛,奔跑不如马,但牛、马却被人役使,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人能结合成社会群体,而它们不能结合成社会群体。人为什么能结合成社会群体?就是因为有等级名分。等级名分为什么能实行?就是因为有道义。所以,根据道义确定了名分,人们就能和睦协调;和睦协调,就能团结一致;团结一致,力量就大;力量大了,就强盛;强盛了,就能战胜外物;所以人才有可能在房屋中安居。所以,人才能依次排列四季,管理好万事万物,使天下都得到利益,这并没有其他的缘故,而是从名分和道义中得来的。
古人认为,气是用来构建万物的基础。水、火由气构成却没有生命,草木有生命却没有智慧,禽兽有基本的智慧却不知道道义,而人有气、有生命、有智慧,还能按道义行事,所以人是天下最尊贵的。孟子说过“人之所以异于禽于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MZ8-19-1),朱熹对此解释说,“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为性,同得天地之气以为形。其不同者,独人于其间得形气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为少异耳。虽曰少异,然人、物之所以分,实在于此。众人不知此而去之,则名虽为人,而实无以异于禽兽。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战兢惕厉,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人得天地正气,为天地最尊贵,也只有坚持中正才能保持人的本性,顺天而为。
人的力量比不上牛,速度追不上马,为什么能役使牛马呢?这是因为人可以构成社会群体,而牛马不行。人的社会与牛马群的区别,在于其中有明确的等级名分。按照道义的规范,根据人的德行与才能确定等级,如此使社会更加和谐,能够团结一致,众人抬柴火焰高就有更大的力量,有了力量就会强大,强大就可以战胜外物。所以人能够汇聚起集体的力量,改造自然,建起高大的宫殿来居住。
因此,人们之所以能够掌握四季的规律,管理好万物,让万物得其所,都能够受益,没有更多的原因,就是能够坚守道义、确定名分,顺应万物存在的规律,尽最大程度发挥社会生产力。
编号:XZ9-1-18
故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故宫室不可得而居也,不可少顷舍礼义之谓也。能以事亲谓之孝,能以事兄谓之弟,能以事上谓之顺,能以使下谓之君。君者,善群也。群道当,则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故养长时,则六畜育;杀生时,则草木殖;政令时,则百姓一,贤良服。
人生活着不能没有社会群体,但结合成了社会群体而没有等级名分的限制就会发生争夺,一发生争夺就会产生动乱,一产生动乱就会离心离德,离心离德就会使力量削弱,力量弱了就不能胜过外物,所以也就不能在房屋中安居了。这是说人不能片刻舍弃礼义。
能够按礼义来侍奉父母叫做孝,能够按礼义来侍奉兄长叫做悌,能够按礼义来侍奉君主叫做顺,能够按礼义来役使臣民叫做君。所谓君,就是善于把人组织成社会群体的意思。组织社会群体的原则恰当,那么万物都能得到应有的合宜安排,六畜都能得到应有的生长,一切生物都能得到应有的寿命。所以饲养适时,六畜就生育兴旺;砍伐种植适时,草木就繁殖茂盛;政策法令适时,老百姓就能被统一起来,有德才的人就能被使用。
所以人生存就不能脱离群体,如果没有社会群体就不能生存。社会性是人的一个本质的属性,人都是在社会中才能生存的。如果结合成了社会群体,却没有确定的等级名分,没有清楚的责任分工,就很可能因为资源的获取而引起争斗,有了争斗就会产生混乱,如前文所说的“势位齐而欲恶同,物不能澹则必争;争则必乱,乱则穷矣。”资源有限,而人心不齐,就会因为争斗引发混乱。爆发的混乱会使人们离心离德,离心离德就会导致集体的力量分散,力量分散之后人们就失去了战胜自然的能力,也就没法像以前一样合力建起高大的宫室了,所以说,人一刻也不能放弃、背离了礼义。只有保持在礼义之中,才能最大程度上发挥集体的力量,这也是人能在自然界立足的根本。
能够按礼义来侍奉父母,就称作孝;按礼义来侍奉兄长,就称作悌;按礼义对待上级,就叫做顺;能按礼义役使臣下的人,就叫做君。君,就是善于把人们组织成群体的人。礼义不止对上,也包含对下,作为君主,一定要发挥好管理、治理的能力,保证和谐与稳定。否则,难以保证其统治之位。
如果组织的方法得当,万物都能得其所,各种牲畜都能得以生长,各种生物都能符合自身的规律去发展。养育生长恰逢其时,那么六畜就得以生长;砍伐种植恰得其时,草木就可以繁茂;政令合适,百姓就能和君主一心,贤良之人也会服从。
编号:XZ9-1-19
圣王之制也: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鼋鼍、鱼鳖、鳅鳣孕别之时,罔罟毒药不入泽,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洿池渊沼川泽,谨其时禁,故鱼鳖优多,而百姓有余用也。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
圣王之用也:上察于天,下错于地,塞备天地之间,加施万物之上,微而明,短而长,狭而广,神明博大以至约。故曰:一与一是为人者,谓之圣人。
圣明帝王的制度:草木正在开花长大的时候,砍伐的斧头不准进入山林,这是为了使它们的生命不夭折,使它们不断生长;鼋、鼍、鱼、鳖、泥鳅、鳝鱼等怀孕产卵的时候,鱼网、毒药不准投入湖泽,这是为了使它们的生命不夭折,使它们不断生长。春天耕种、夏天锄草、秋天收获、冬天储藏,这四件事都不丧失时机,所以五谷不断地生长而老百姓有多余的粮食;池塘、水潭、河流、湖泊,严格禁止在规定时期内捕捞,所以鱼、鳖丰饶繁多而老百姓有多余的资财;树木的砍伐与培育养护不错过季节,所以山林不会光秃秃而老百姓有多余的木材。
圣明帝王的作用:上能明察天时的变化,下能安排好土地的开发;他的作用充满了天地之间,施加到万物之上;隐微而又明显,短暂而又长久,狭窄而又广阔;它圣明博大,却又极其简要。所以说:从礼义到礼义,这样做人的,就叫做圣人。
圣王的制度是,在草木开花滋长结果的时期就不能进去山林砍伐,为的是不让草木过早地夭折,不断绝它们的成长。鼋鼍,鼋为大鳖,鼍是一种鳄鱼,还有水中的鱼、鳖、泥鳅、鳝鱼,在他们等待产卵的时候,不要捕鱼,也不要把毒药投入湖泽之中,不让它们过早夭折,也不断绝它们的成长。春天耕种,夏天锄草,秋天收获,冬天储藏,这四件事都按时节去之行,那么五谷就足够使用而不会断绝,百姓有多余的粮食。在池塘、湖泊、江河大川中,按时节禁渔,所以鱼鳖等水中生物能够按时繁殖,让百姓有充足的水产。砍伐种植不失其时,保证山林的繁茂,让百姓有足够的木材。
那么圣王的作用是什么呢?上察于天时,下观于地利,他们的作用充满天地之间,施加于万物之上,体现的十分隐微但又很明显,虽然短暂但有长久作用,神明博大又十分简约。这就是说,圣王所作所为,虽然可能非常微小,但长远看影响非常深远。圣王的作用,起始于远古时期部落的族长,带领部族顺应天时而作。而圣王在此基础上,还可以在方方面面发挥影响,虽然直接看起来不明显,但其实影响非常广大。
所以说,能通透道义,用之统率一切事物的,就是圣人。
编号:XZ9-1-20
序官:宰爵知宾客、祭祀、响食牺牲之牢数。司徒知百宗、城郭、立器之数。司马知师旅、甲兵、乘白之数。修宪命,审诗商,禁淫声,以时顺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乱雅,大师之事也。修堤梁,通沟浍,行水潦,安水臧,以时决塞,岁虽凶败水旱,使民有所耘艾,司空之事也。相高下,视肥硗,序五种,省农功,谨蓄藏,以时顺修,使农夫朴力而寡能,治田之事也。修火宪,养山林薮泽草木、鱼鳖、百索,以时禁发,使国家足用,而财物不屈,虞师之事也。顺州里,定廛宅,养六畜,闲树艺,劝教化,趋孝弟,以时顺修,使百姓顺命,安乐处乡,乡师之事也。
论列官职:宰爵掌管接待宾客和祭祀时供给酒食和祭品的数量。司徒掌管宗族和城郭器械的数量。司马掌管军队和铠甲兵器车马士兵的数量。遵循法令,审查诗歌乐章,禁止淫荡的音乐,根据时势去整治,使蛮夷的风俗和邪恶的音乐不敢扰乱正声雅乐,这是太师的职事。修理堤坝桥梁,疏通沟渠,排除积水,修固水库,根据时势来放水堵水;即使是饥荒歉收、涝灾旱灾不断的凶年,也使民众能够继续耕耘有所收获,这是司空的职事。观察地势的高低,识别土质的肥沃与贫瘠,合理地安排各种庄稼的种植季节,检查农事,认真储备,根据时势去整治,使农民质朴地尽力耕作而不求兼有其他技能,这是农官的职事。制订禁止焚烧山泽的法令,养护山林、湖泊中的草木、鱼鳖,对于人们的各种求索,根据时节来禁止与开放,使国家有足够用的物资而不匮乏,这是虞师的职事。治理乡里,划定各店铺与民居的区域,使百姓饲养六畜,熟习种植,劝导人们接受教育感化,促使人们孝顺父母、敬爱兄长,根据时势去整治,使百姓服从命令,安乐地住在乡里,这是乡师的职事。
接下来讲官吏的职责。宰爵掌管接待宾客、祭祀、宴饮和祭品的数量。
司徒掌管宗族、城郭、陈列器械的数量。
司马掌管军队、铠甲兵器、车马、士卒的数量。
太师负责政事、教化,主导修改法令、审察诗歌乐章,禁止靡靡淫乐,顺应时势治理政事,让蛮夷的风俗和邪恶的音乐不会扰乱正声。
司空负责农事与基础建设,修缮堤坝桥梁,疏通沟渠,排除积水,修固水库,根据时节放水或蓄水,即使在旱灾、涝灾的饥荒之年,也让百姓能继续耕耘有所收获。
田官专门负责农事,观察地势的高低,审察土壤贫瘠肥沃,根据时节安排不同农作物的耕种,检查农事生产情况,认真地做好粮食的储备,根据时势治理农事,让民众能够专注于耕作,不去过多地研习其他技能,提高农业生产水平。
虞师负责制定防火的法令,养护山林、沼泽中的草木、鱼鳖和各类蔬菜,按时令禁止或开发,让国家有足够的物资而不会竭尽。百索,索与蔬相通,指的是各种蔬菜。
乡师负责和顺乡里,划定住宅和商铺,让百姓饲养六畜,熟悉种植的技能,教化百姓让他们趋于孝悌之礼,能够根据时势管理百姓,让百姓服从命令,安居于乡里,也就是保一方稳定。
编号:XZ9-1-21
论百工,审时事,辨功苦,尚完利,便备用,使雕琢文采不敢专造于家,工师之事也。相阴阳,占祲兆,钻龟陈卦,主攘择五卜,知其吉凶妖祥,伛巫跛击之事也。修采清,易道路,谨盗贼,平室律,以时顺修,使宾旅安而货财通,治市之事也。抃急禁悍,防淫除邪,戮之以五刑,使暴悍以变,奸邪不作,司寇之事也。本政教,正法则,兼听而时稽之,度其功劳,论其庆赏,以时慎修,使百吏免尽,而众庶不偷,冢宰之事也。论礼乐,正身行,广教化,美风俗,兼覆而调一之,辟公之事也。全道德,致隆高,綦文理,一天下,振毫末,使天下莫不顺比从服,天王之事也。故政事乱,则冢宰之罪也;国家失俗,则辟公之过也;天下不一,诸侯俗反,则天王非其人也。
考查各个工匠的手艺,审察各个时节的生产事宜,辨别产品质量的好坏,提倡产品的坚固好用,使设备用具便于使用,雕刻图案的器具与有彩色花纹的礼服不敢私家制造,这是工师的职事。观察阴阳的变化,视云气来预测吉凶,钻灼龟板,排列卦象,掌管驱除不祥、选择吉日以及分析占卜时出现的各种兆形,预见那吉凶祸福,这是驼背的巫婆与瘸腿的男巫的职事。整治厕所,平整道路,严防盗贼,公正地审定贸易抵债券,根据时势来整治,使商人旅客安全而货物钱财能流畅,这是管理市镇的官的职事。制裁狡猾奸诈的人,禁止凶狠强暴的人,防止淫乱,铲除邪恶,用五种刑罚来惩治罪犯,使强暴凶悍的人因此而转变,使淫乱邪恶的事不再发生,这是司寇的职事。把政治教化作为治国的根本,端正法律准则,多方听取意见并按时对臣民进行考核,衡量他们的功劳,评定对他们的奖赏,根据时势来整治,使各级官吏都尽心竭力而老百姓都不敢苟且偷生,这是宰相的职事。讲究礼制音乐,端正立身行事,推广教化,改善风俗,普遍地庇护百姓并使他们协调一致,这是诸侯的职事。成全道德,达到崇高的政治境界,使礼仪制度极其完善,统一天下,明察得能发现毫毛末端般的细微小事,使天下没有谁不依顺亲近、听从归服,这是天子的职事。所以政事混乱,就是宰相的罪过;国家风俗败坏,就是诸侯的过错;天下不统一,诸侯想造反,那便是因为天子不是理想的人选。
工师负责评定百工的工作,审察时事,分辨产品优劣,提倡提高产品质量、便于使用,确保雕琢、文彩不会私人僭越。时事就是指天时地利物料的影响,《考工记》记载“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
巫师负责观察阴阳的变化,预测吉凶,用龟甲算卦,主管攘除不详、选取吉祥。
治市负责整理污秽之所,平整道路,防范盗贼,管理旅馆和店铺,按时势治理,保证商人旅客的安全和货物的流通。治市的职能类似于综合管理的部门。
司寇负责制裁奸诈之人,禁止凶暴之人,防止淫乱,摒除邪恶,用五刑来惩治,让凶悍之徒转变,令奸邪之事不再发生。
冢宰负责把政治教化作为治国之本,端正法令规则,多方听取意见,考察官吏的作为,衡量功劳,评定赏罚,按时势治理,使管理梦尽职尽责,百姓也不会苟且偷生。
诸侯负责制定礼乐,端正自身的行为,推广教化,美化风俗,全面地照顾百姓,让自己治下和谐统一。
天子要完善道德准则,推崇礼义,完善礼义制度,让天下和谐统一,能够明察秋毫秉持公正,使天下人发自内心地归服。
明确责任之后,再出问题就知道该如何解决。如果政事混乱,就是冢宰的职责,没有管理好官吏;如果国家风俗败坏,就是诸侯的责任,没有引导好风俗;如果天下不同意,诸侯想叛乱,就是天子做的不好,引发了矛盾。
编号:XZ9-1-22
具具而王,具具而霸,具具而存,具具而亡。用万乘之国者,威强之所以立也,名声之所以美也,敌人之所以屈也,国之所以安危臧否也,制与在此,亡乎人。王、霸、安存、危殆、灭亡,制与在我,亡乎人。夫威强未足以殆邻敌也,名声未足以县天下也,则是国未能独立也,岂渠得免夫累乎?天下胁于暴国,而党为吾所不欲于是者,日与桀同事同行,无害为尧。是非功名之所就也,非存亡安危之所堕也。
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能够称王,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可以称霸,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能存在,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就会灭亡。治理拥有万辆兵车的大国的君主,他那威武强大的地位之所以能确立,他的名声之所以美好,他的敌人之所以屈服,他的国家之所以又安全又好,决定性的关键都在自己而不在别人。是称王、称霸、安全生存,还是危险、灭亡,决定性的关键都在自己而不在别人。那威武强大的程度还不够使相邻的敌国发生危险,名声还不够挂在天下人的嘴边,那么这国家就还不能独特地耸立于天下,哪里能够免除那忧患呢?天下被强暴的国家所威胁,假如这种情况是我所不想要的,这时被迫而天天与桀那样的暴君一同做事、一同行动,虽然不妨害自己成为尧那样的贤君,但已不是功名得以成就的时候了,不是长存久安相随着自己的时候了。
具具,前一个具是动词具备,后一个是名词,指需要具备的条件。具备了称为王者的条件就能够称王,具备了成为霸者的条件就可以称霸,具备了能生存的条件就可以生存,而所作所为符合了灭亡的条件就会灭亡。治理有万乘兵车的大国君主,他们的威武强大之所以能够确立,名声之所以能够非常美好,敌人之所以能屈服,国家之所以能够安定繁荣,关键在于君主自己,而不在于别人。能够称王、称霸、安全保存、危险、灭亡,都在于君主的做法,不在于别人。
如果威武强大不足以让邻国畏惧,名声还没有传于天下,那么就是这个国家不能独立于世,也不能免除祸患。只有一个国家强大了,才能让邻国不敢侵犯,名声远播,才能令贤良之人来投奔,这样做然后才可以让国家免除危害。
天下被强暴的国家所胁迫,假如这不是我所想要看到的,即使和夏桀这样的君王每日共事,也不妨碍自己称为尧这样圣明之人,这并不是功成名就的关节,也不是存亡安危的主要原因。在危难之中,艰苦之时,本心更容易保持,不因为天下被残暴的君主胁迫就轻易屈服,反而会激起仁义的本性。但是并不是在困境中能保持本心就能一直保持,很多时候在顺境中反而会堕落,被安乐的表象所迷惑,失了本心。
编号:XZ9-1-23
功名之所就,存亡安危之所堕,必将于愉殷赤心之所。诚以其国为王者之所亦王,以其国为危殆灭亡之所亦危殆灭亡。
殷之日,案以中立,无有所偏,而为纵横之事,偃然案兵无动,以观夫暴国之相卒也。案平政教,审节奏,砥砺百姓,为是之日,而兵剸天下劲矣。案然修仁义,伉隆高,正法则,选贤良,养百姓,为是之日,而名声剸天下之美矣。权者重之,兵者劲之,名声者美之,夫尧舜者一天下也,不能加毫末于是矣。
功业名望的建立,长治久安的相随而来,必定取决于事业得志、国家富强时而自己一颗赤诚之心专注在什么地方。如果一心要把自己的国家变成一个实行王道的地方,也就能称王天下;要把自己的国家搞到危险灭亡的境地,也就会危险灭亡。
在富强的时候,要采取中立的态度,不要有所偏袒而去干合纵连横的事情,要偃旗息鼓地按兵不动,来静观那些残暴的国家互相争斗,要搞好政治教化,审察礼节制度,磨炼百姓,当做到了这一点的时候,那么他的军队就是天下最为强劲的了;奉行仁义之道,达到崇高的政治境界,整治法律条令,选拔贤良的人,使百姓休养生息,当做到了这一点的时候,那么他的名声就是天下最美好的了。权势,使其举足轻重,军队,使其强劲有力;名声,使其美好无比。就是尧、舜那样统一了天下的人,也不能在这三个方面再增加丝毫了。
功成名就的关键,存亡安危的原因,取决于国家最强盛时,君主的内心是否能保持赤诚。如果诚心在自己国家推行王道,就可以称王;一心把国家作为危险的地方,就会危险乃至灭亡。能在国家最强盛的时候还保持赤诚之心,全心全意推行王道,才是真的能称王的君主。在国家最强盛时君主的态度,真正决定国家的走向。
在国家强盛之时,要保持中立的立场,不能有所偏袒而去做合纵连横的事情,要静悄悄地按兵不动,旁观凶暴国家的互相征伐。如果能够平定政教,审察礼乐,在百姓中练兵,那么这个国家的兵力就会是天下最强劲的。如果能够推行仁义,提倡礼义的崇高,修正法规制度,选拔贤良之人出任官职,养育百姓,这样的国家的名声会是天下最好的。在国内权力牢固,军队兵强马壮,还有着天下人钦佩的好名声,即使尧舜统一天下的时候,也只能做到这样,不能更好了。
这就是说王者主要有三点,国内力量稳固统一,兵力强大,国君在天下有良好的声名,这样政令可以得到贯彻,有着抵御强暴国家的实力,还能招徕有德有才之人。而具体的做法,就是在国家富强这一个决定的时刻,从政策、制度、百姓、人才等方面入手,加强国家的政治、军事实力与声名。
编号:XZ9-1-24
权谋倾覆之人退,则贤良知圣之士案自进矣。刑政平,百姓和,国俗节,则兵劲城固,敌国案自诎矣。务本事,积财物,而勿忘栖迟薛越也,是使群臣百姓皆以制度行,则财物积,国家案自富矣。三者体此而天下服,暴国之君案自不能用其兵矣。何则?彼无与至也。彼其所与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好我芳如芝兰,反顾其上则若灼黥,若仇雠。
玩弄权术阴谋、专搞倾轧陷害的小人被废黜了,那么贤能善良明智圣哲的君子自然就会进用了。刑法政令公正不阿,百姓和睦协调,国家的风俗节约俭朴,那么兵力就强大、城防就坚固,敌国自然就屈服了;致力于农业生产,积聚财物,而不要胡乱地遗弃糟蹋,使群臣百姓都按照制度来办事,财物就能积累、国家自然就富足了。以上三个方面都能做到,那么天下就会顺从我们,强暴之国的君主也就自然不能对我们用兵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已经没有人一起来攻打我们了。和他一起来的,一定是他统治下的民众;而他的民众亲近我就像喜欢父母一样,热爱我就像酷爱芳香的芝兰一样,而回头看到他们的国君,却像看到了烧烤皮肤、刺脸涂墨一样害怕,像看到了仇人一样愤怒。
能够罢黜那些搞权术耍计谋的人和倾轧别人的人,那么那些贤德、良善、智慧、圣明的人自然就会被任用了。奸臣小人被罢免了,保持了清正的风气,会吸引贤德之人来投奔。
政令刑罚平和,百姓和睦,国家的风俗节俭,那么国家兵力强劲、城池坚固,敌国自然就会屈服了。通过自身的强大,形成威慑,让敌国不敢来进犯。
能够专注于农业生产,注重积累财物,而不会胡乱糟蹋浪费,让群臣和百姓都能按制度做事,那么财货就会积累,国家自然就富强了。如《大学》中所讲,“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DX11-1-6)薛越,同于“屑越”,是散乱的意思。
如果能做好这三点,任用贤人、兵力强劲、国家富足,那么天下人都会归服,强暴的国家也不能发兵来攻打我们。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人会跟着他一起来攻打,跟着他一起来的只有他的百姓,其他国家会钦佩于我国的声名,或摄于强大的武力,不会跟着强暴的国家一起来进攻。而强暴君主国家的民众,也会向往在圣明君主治下生存。他国的百姓会亲近我国圣明的君主,像亲近自己的父母一样喜欢我,像喜好芬芳的芝兰一样喜欢我;而在对待自己国家残暴的君王时,就像对待皮肤被灼烧、脸上被刻字的罪人一般,好像是仇敌一样。
孟子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MZ8-3-1)只有真心待民的君主,才能得到百姓的真心拥戴,残暴的君主会被百姓视为仇宼。
编号:XZ9-1-25
彼人之情性也虽桀跖,岂有肯为其所恶,贼其所好者哉!彼以夺矣。故古之人,有以一国取天下者,非往行之也,修政其所,天下莫不愿,如是而可以诛暴禁悍矣。故周公南征而北国怨,曰:“何独不来也!”东征而西国怨,曰:“何独后我也!”孰能有与是斗者与?安以其国为是者王。
一个人的本性即使像夏桀、盗跖那样,也哪肯为他所憎恶的人去残害他所喜爱的人呢?他们已经被我们争取过来了。所以古代的人,有凭借一个国家来夺取天下的,他并不是前往别国掠夺他们,而是在自己国家内搞好政治,结果没有人不仰慕他,像这样就可以铲除强暴制止凶悍了。所以周公向南征伐时北方的国家都抱怨,说:“为什么偏偏不来我们这里呢?”向东征伐时西面的国家都抱怨,说:“为什么单单把我们丢在后面呢?”谁能有同这种人争斗的呢?把自己的国家搞成这样的君主就能称王天下。
即使是如夏桀、盗跖那样的人,也会有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讨厌的人,他们也不会为了自己讨厌的人去残害自己喜欢的人。那些本性良善的普通百姓,更不会为了自己残暴的君王去进攻圣明的君主了。这样,残暴国家的百姓也都被我们争取过来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残暴的君王就会孤掌难鸣了。
所以古代的君王,有能够凭借一个国家最终取得天下的,所用的方式不是去攻伐他国夺取他们的土地,而是修明政治,让其他国家的百姓都钦佩仰慕,希望在这样的统治之下,如此瓦解凶暴国家的势力,诛灭强暴禁止凶悍。
就好比周公执政时国内有叛乱,周公征伐四方,向南发兵时北方的诸侯国埋怨,向东征伐时西方的诸侯国埋怨,不希望自己落在后,想要夹道欢迎王师平叛。如此一来,哪里还有国家能够与他抗争呢?作为基础的百姓都没有战斗的想法,只靠最上层的统治者又能有什么作为呢?所以,能够任用贤人、兵力强劲、国家富足的国家一定可以称王。兵力强劲、国家富足是物质基础,任用贤人就说明君主德行高盛,贤德的人都会来归顺,普通百姓更会钦慕王者的统治,厌倦残暴的君王。如此,天下归心。
《孟子》中讲过类似的例子,可见这是王者的共通之处。齐宣王攻打燕国后,孟子曾用商汤的例子劝过他,希望他能行王道,撤兵回国。“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MZ2-11-1)
编号:XZ9-1-26
殷之日,安以静兵息民,慈爱百姓,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安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赏庆以先之,严刑罚以防之,择士之知事者,使相率贯也,是以厌然畜积修饰,而物用之足也。兵革器械者,彼将日日暴露毁折之中原;我将修饰之,拊循之,掩盖之于府库。货财粟米者,彼将日日栖迟薛越之中野,我今将畜积并聚之于仓廪。材伎股肱健勇爪牙之士,彼将日日挫顿竭之于仇敌,我今将来致之,并阅之,砥砺之于朝廷。如是,则彼日积敝,我日积完;彼日积贫,我日积富;彼日积劳,我日积佚。君臣上下之间者,彼将厉厉焉日日相离疾也,我将顿顿焉日日相亲爱也,以是待其敝。安以其国为是者霸。
在富强的时候,采取不动用兵力、使人民休养生息的方针,慈爱百姓,开垦田野,充实粮仓,改进设备器用,严格谨慎地招募、选择、接纳有才能技艺的士人,然后加重奖赏来诱导他们,加重刑罚来防范他们,挑选这些士人中明白事理的人率领他们,因此他们就安心地积蓄粮食财物、修理改进兵器用具,因而财物用具也就十分充足了。武器装备之类,他国是一天天把它们丢弃毁坏在原野之中,而我们现在则修理改进它们,爱护保养它们,并把它们收藏在仓库里。财物粮食之类,他国是一天天把它们遗弃散落在田野之中,而我们现在则把它们储藏积累汇合聚集在仓库里。有才能技艺的辅佐大臣、健壮勇敢的武士,他国是一天天让他们在敌人手中受挫折、遭困顿、被消耗,而我们现在则在朝廷上招募他们、容纳他们、锻炼他们。像这样,那么他国一天天愈来愈破败,我们则一天天愈来愈完好;他国一天天愈来愈贫困,我们则一天天愈来愈富裕;他国一天天愈来愈劳苦,我们则一天天愈来愈安逸。君臣、上下之间,他国是恶狠狠地一天天互相疏远憎恨,我们则诚心诚意地一天比一天更加相亲相爱,以此来等待他们的衰败。把自己的国家搞成这样的君主就能称霸诸侯。
接下来讲霸者之道。在国家富强的时候,平息战争安守国门,让百姓修养生息,爱护百姓,开垦土地,充实粮仓,改进日常用具。小心谨慎地招募、选拔有才能的人,用加重赏罚的方式来引导他们,用严厉的刑罚来警诫他们,选择其中明达事理的人来统率他们,这样,这些有才能的人就会安心地继续粮食、改造器械,财物器用也就会充足了。
那些武器防具和战争器械,其他国家每天暴露在旷野之中,还因为作战有所损毁;而我国的器械修理改造得当,保养良好,储存在府库之中。那些财货粮食,别的国家因为战争浪费于旷野之中,而我国积累起来储存在粮仓之中。那些有才能的人才、身强体壮的勇士,别的国家因为与敌国作战折损牺牲;而我国吸引招徕他们、接纳他们,并在朝堂上重用。这三个方面的对比,突出了我国平息战争储存实力的作用。
敌国的器械、财货粮食、人才日渐减减少,国家日渐衰败,而我国积蓄力量保存完好;别的国家日渐贫穷,而我国积累的越来越富有;别的国家一天天越来越劳苦,而我国越来越安逸。敌国的君臣、上下级之间,因为战争,会凶恶地一天天背离嫉恨;而我国因为修养生息,一天天互相亲爱,用我国的强盛等待敌国的衰败。如果能做到这样,就可以称霸了。
编号:XZ9-1-27
立身则从佣俗,事行则遵佣故,进退贵贱则举佣士,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庸宽惠,如是者则安存。立身则轻楛,事行则蠲疑,进退贵贱则举佞侻,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好取侵夺,如是者危殆。立身则憍暴,事行则倾覆,进退贵贱则举幽险诈故,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好用其死力矣,而慢其功劳,好用其籍敛矣,而忘其本务,如是者灭亡。此五等者,不可不善择也,王、霸、安存、危殆、灭亡之具也。善择者制人,不善择者人制之。善择之者王,不善择之者亡。夫王者之与亡者,制人之与人制之也,是其为相县也亦远矣。
做人则依从一般的风俗习惯,做事则遵循平常的成规旧例,在任用、罢免、提升、贬抑方面则提拔普通的人,他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的态度则是用宽容和仁爱,像这样的君主只能安全生存。
做人则轻佻恶劣,做事则肆无忌惮,在任用、罢免、提升、贬抑方面则提拔巧言令色的人,他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的态度则是热衷于索取侵占掠夺,像这样的君主就危险了。
做人则骄傲暴虐,做事则搞倾轧破坏,在任用、罢免、提升、贬抑方面则提拔阴险巧诈的人,他用来对待下面的老百姓的态度,则是喜欢利用他们为自己卖命出力而不把他们的功劳放在心上,喜欢利用他们上交税收而不管他们的本业,像这样的君主就会灭亡。
以上这五种不同的做法,是不能不好好地加以选择的,它们是称王、称霸、安存、危险、灭亡的条件。善于选择的,就能制服别人;不善于选择的,别人就要制服他;善于选择的,就能称王天下;不善于选择的,就会灭亡。那称王和灭亡、制服别人和被人制服,它们之间相差也太远了。
如果立身顺从一般的流俗,做事顺从平常的惯例,选拔官吏时任用没有才能德行的普通人,对待下属、百姓能宽厚恩惠,这样的君主能保持国家生存。这样的君主没有什么特色,只是勉力保持国君存在。
如果立身轻率粗劣,做事迟疑不决,选拔官吏时任用奸佞之人,对待下属、百姓时巧取豪夺,这样做的君主国家就危险了。君主难理政事,官员满是奸佞,还不能善待百姓,国家自然危险了。
如果立身傲慢暴躁,做事倾轧陷害,选拔官吏时任用阴险狡诈的人,对待百姓、下属时,只想榨干他们的力量,而忽视他们的功劳,只想让百姓缴纳赋税,而忽视他们的本业生产,这样做的君主,国家一定会灭亡。这种选择让自己的国家走上了绝路。
以上讲了君主为政的五种情况,称王、称霸、安存、危险、灭亡,一定要认真考虑与选择。如果做得好,可以达到称王的地步,做得不好国家会灭亡。称王和灭亡之间,天下归服与被人制服之间,可谓天壤之别,而其开端,都是君主的选择与日常坚持的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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