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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司徒雷登先生《在华五十年》,感慨颇多。
提起司徒先生,情不自禁的总要联想到毛泽东先生那篇名文《别了,司徒雷登》。高中时代,拜读如斯雄文,心头特别过瘾,觉得那是一个民族的崛起宣言;今日思之,当年巨人挥手之间,中华民族阔别了一个广阔的世界,又是何其不幸。
(一)犬耕
《在华五十年》一书详细讲述作者的在华生活,我们按下不表,单说中美交恶一节。
之际的美国,在司徒先生等人的斡旋下,其实比较有了接纳新中国的打算,不幸的是,历史输给了一个无法逾越的隔阂。
生于年的司徒先生,先是宗教家,后是教育家,本与政治二字相去千里。然而,却以古稀之龄,于年临危受命,担任驻华大使的。他的使命在于:努力消弥国共纷争,促成各方团结,共同拥抱战后新机遇,还给世界一片安宁祥和。
但是,司徒先生未能完成这一神圣而光荣的历史使命,枪杆子迅速占据了绝对话语权,局势急转直下。特别是进入之后,国民政府眼看着等不及日历翻到最后一页就将先行撕去;新政权呼之欲出。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司徒先生似乎依然“不忘初心”,他不顾个人安危,选择继续留在中国,手里举着一根嫩绿嫩绿的橄榄枝。毛先生在那篇宏文里写到:“人民解放军横渡长江,南京的美国殖民政府如鸟兽散。司徒雷登大使老爷却坐着不动,睁起眼睛看着,希望开设新店,捞一把”。
并不受人待见而又特想“捞一把”的司徒先生,多少抱有几分侥幸,因为新政权负责外交事务的黄华先生,恰好毕业于司徒先生亲手创建的燕京大学,与之有师生之谊。虽然“总之是没有人去理他,使得他‘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依然非得要死乞白赖的呆在中国,希望捞一把,以风烛残年,为中美两国人民的情谊寻求一个可以妥妥安放的未来。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都是枉然。中共与美帝之间,隔阂实在太深。“司徒雷登看见了什么呢?除了看见人民解放军一队一队地走过,工人、农民、学生一群一群地……”便是一顶无可挽回的“难民”帽子,在最后一刻,他戴着这个“难民”帽子,在新政权的开国狂欢中“灰溜溜”离去,唯一赢得的是一声响亮的倒彩—《别了,司徒雷登》。
其实司徒先生并非“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在他的身后,不仅站着一个强大的美帝,更站着整个西方世界。彼时的整个西方外交使团,差不多唯司徒马首是瞻。司徒留,众人留;司徒走,众人走。
当然,他们的崭新身份是“难民”,而不是外交官。随着这批“难民”的离去,中国关上了通往西方世界的大门:“多一点困难怕什么?封锁吧,封锁十年八年,中国的一切问题都解决了”。
(二)对决
有时我想,历史真会开玩笑。当年一甩手毅然决然关掉的这扇大门,重新将它打开,却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跨过这扇大门,是一片无比广阔的天地,今天已为人所共知,无须赘言。
回望历史,国共冲突、中美冲突,无疑是中西文明碰撞的一个缩影。而司徒先生,则是这场剧烈碰撞中的一条绝妙缓冲地带。
近世中国遭遇“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个大变局,诱因就是中西文明冲突。从年代冲突到年代,本来已经取得诸多共识,比如借重民主、科学,开启民智、保障民权、建立民国、利乐民生、复兴民族。国共之间,其实差异并不遥远,无非一个比较尚美,主张多元开放,更为尊重自由;一个坚定崇苏,追求正义真理,更为在意平等。
如果非要有个明确定性的话,我觉得国共双方在中西文明取舍之间,都是彻底倾向于“西方那一套”的。在这一点上,二者之间其实没有本质区别,区别仅仅在于路径依赖不同。或者更进一步说,这时的冲突,在本质上已经不是中西文明碰撞,而是同为来自西方世界的马克思与凯恩斯的对决。
(三)缓冲
吊诡的是,司徒雷登先生显然要比国共两党更为“中国”一些,他更希望把马克思与凯恩斯共同引入中国的轨道。套用今人的话说,司徒先生是一个罕见其匹的“双面人”。
先从出身看,他是“双面人”。司徒先生是地地道道的美国人--美国血统、美式教育、美式思维、美式梦想;但是与此同时,他却又生在中国,生于斯、长于斯、工作于斯,甚至他的晚年梦想,也是归葬燕园。
再从文化看,他是“双面人”。司徒先生是再正宗不过的基督徒,他是基督文明的信奉者、践行者、传播者;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是中国文化的热爱者、研究者、躬行者、传播者。或许我们很难相信,司徒雷登先生以传教士身份、用教会资金亲手创办起来的燕京大学,其语言课程居然就是儒家的“四书”,而他本人,更是从孔子孟子墨子荀子一直读到程子朱子陆子王子,弱弱的要算“国学大师”。
再从事业看,他是“双面人”。司徒先生的职业是神职人员,一生都在为教会工作、领取教会的俸禄;而与此同时,他的工作对象则是中国社会,他的工作目标是让中国人的生命重新亮丽起来。他一生最重要的事业,除了传教之外,则是创办了燕京大学,为中国培养了许许多多的一流人才。
再从理念看,他是“双面人”。他提出的燕大精神“因真理得自由为服务”,兼顾中西文明,为国共双方所共同尊崇。司徒先生一再回忆说,在这个理念下培养出来的学生,不管走到哪个岗位、不管选择何种政治立场、不管加入哪个党派,绝大多数都始终秉持这一理念,为社会做一番贡献。
再从关系看,他是“双面人”。他本人没有太强的政治倾向,“左右逢源”,素孚名望;他在燕大校园淡化政治,容忍、支持大家殊途同归,奉献社会。更为重要的是,他的学生,国共双方都大有人在,并且许多人还身居高位,直接影响着政党走向。
然并卵,任你强大的缓冲地带,都阻止不了过激的争斗,司徒先生的苦心孤诣,终于沦为一个时代的笑话。
(三)告慰
司徒雷登走了,碰撞冲突继续。中西文明之间,毕竟要碰撞出一个完全融合的结果,中国不可能自绝于现代文明世界。只是没有了缓冲地带,碰撞更为剧烈而已,中美之间的直接叫板、间接叫板、隔空叫板,从未停息,一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才又重新软下身段,示好西方世界。
足以告慰司徒先生在天之灵的是,今天的中国,与世界之间,其实已经再没有任何真正意义上的隔阂,民主、科学、平等、自由、人权这些原产于西方的文明理念,已经成为我们的基本语境;政党、法治、市场、选举、会议规则这些原产于西方的文明路径,已经成为我们的现实社会管理基本方案;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哲学、电气、信息、网络这些原产于西方的文明成果,已经成为我们生活须臾不能或缺的现实条件。总之,西方那一套,已经彻彻底底融入了我们的血液。反过来,中华民族的文明同样走向世界,受到西方社会的普遍尊重与欢迎,成为人类文明的有机组成部分。
年11月,在隔阂消除的初冬季节,司徒先生的骨灰被安放在西子湖畔,实现了“魂归故里”的遗愿。
当然,形式的隔阂远未完全消除,中国似乎依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抗拒着西方世界。但是认真分析起来,这种隔阂在本质上已经不是中华文明融入不了世界,而是先行阉割了自己的文明价值。
那么,中华文明的价值何在呢?让我们来看看司徒雷登先生的说法:
“中国文化使我产生了敬仰的心理,并且造就了我性格中宽容忍让的部分,使我对基督的道德和社会价值更加重视。我学会了对中国文化和她温和的人道主义的欣赏和敬佩。在中国文化中,充满了人与人之间的忠诚、尊重和公平的重视,她也揭示了一种道德上的基本信念:融入到群体生活中去,与之和谐相处。”
只有理解到这一层次,才算得是真正的交融。试问除了司徒雷登,又有几人?
秉持持平之论
不作惊人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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