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

刘三解在秦皇汉武的手下做公务员是一种什么

发布时间:2018/1/25 20:43:40   点击数:

“没有节日补贴、没有年终奖、没有低价房,没有养老金,病假3个月要开除,职务不升年不加薪……”

这样的待遇,在今天招聘公务员,会有人来吗?

这个问题有点敏感,且按下不表,往下看西汉股份有限公司的“招聘启事”,还有包食宿一项,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们或许还有些吸引力。

不过细看这个“包食宿”就会发现和其他待遇一样坑爹。

西汉官员的“包住宿”,可不是公务员家家发一套房子,而是在机关衙门的后院开一片“吏舍”,大官独门独院,小官旁门偏院,小吏就只好排屋聚居,老婆孩子固然有瓦片遮头,哪天丢官罢职乃至升迁,立刻有人跑过来让你腾房。

电视剧《楚汉传奇》中的秦始皇

这个路数颇有些苏联内务部的风范,连最高领导人别墅里的台灯、桌椅上都挂着不锈钢的铭牌,冷冰冰地提醒你,这房子就是职务宿舍,苏共前领导人赫鲁晓夫夫妇就曾亲身体验过内务部上门轰人的待遇。

当然,人可以走,家具陈设不能走。明洪武年间,黄州同知安贞曾因“擅造公宇器用”被部下检举,也就是擅自对衙门的内部设施搞了装修,明太祖接到案子以后,竟然亲自帮安贞开脱:

“房宇器用都是公家的,安贞若另迁他官,一样也带不走。”

可见,在公物管理上,中国人早就达到了苏联的水平,而且维持了多年。

再说“包吃”,还真不是机关食堂的节奏,也不是唐朝宰相们那种值班工作餐,而是额定的工资劈成两半,一部分发你铜钱,另一部分按口计粮。

《汉书·东方朔传》记载,东方朔向汉武帝上书求官,牛皮吹得很大,皇帝哈哈一笑,让他在公车府待诏,也就是养个闲人,俸禄也不多。

东方朔眼见着汉武帝把自己给忘了,就想了个晋身高招。逮着一群侏儒大骂:

“你们种地也不行,当官也不行,打仗也不行,对国家一点用处也没有,皇上要把你们都宰了!”

侏儒们吓坏了,赶紧求东方朔帮忙出主意救命。东方朔就指点他们等汉武帝路过时去磕头请罪,汉武帝一听,哦,东方朔拿我的名义吓唬人,那就见见吧?

东方朔见了汉武帝,说道:

“侏儒们身高3尺,拿一袋子粟,钱,我身长9尺,也拿一袋子粟,钱,他们快要撑死,我却要饿死,您要觉得我的进言有用,请给点特殊待遇,要是觉得没用,让我走人,省得浪费长安的粮食。”

东方朔这个“待诏”,不算什么正经职务,后世唐宋搞出一堆“棋待诏”、“画待诏”,说到底就是陪皇帝玩儿的帮闲,所以,给你一口饭,几个小钱。

那么,这口饭到底有多少呢?

有人说,因为汉朝的官员工资是“秩石制”,多少多少石,既是职务级别,也是工资标准,比如国家领导人级的三公是“万石”,省部级是“二千石”,县处级是“五百石”,所以肯定是按级别发粮食,钱就是零花钱。

早30年,史书就那么多,也只能这么理解,但随着“云梦秦简”、“居延汉简”等等秦汉文书的出土,史料大增,人们发现,继承自秦朝的“秩石制”,在它设立之初,或许是发粮食的,到了西汉,主体早就改成了发钱。

举个例子,西汉丞相礼绝百僚,是“万石”官,实际工资是年得粟石,折扣是不是有点大?别急,还有月俸6万钱,这是月薪,赶上农历闰月还能饶一个月工资。

卫青、霍去病当过的大将军、大司马,月薪和丞相一样,政府二号人物御史大夫就减一等,月薪4万钱。

汉代五铢钱资料图

当然,咱普通人关心国家领导人工资挺无聊的,看看这辈子能摸上的级别才有点意义,那就看看二百石以下的工资:

“二百石”是小县县丞、狱丞、县尉的级别,不较真地说就是副处级,月俸是钱。

“比二百石”是候长、士吏的级别,汉简所见是军官,不好比较,月俸是钱。

“百石”、“斗食”、“佐史”,月薪依次为0钱、钱、钱。

在佐史之下,还有、、、的级别,或许汉高祖担任的亭长职务就在其中,但具体在哪个级别,现在无从稽考。

在这些钱之外,则是那口饭的档次。

“居延汉简”记录显示,军官和士兵口粮分六档,最多2石,最少1石5斗4升;家属也有口粮,从大男(成年男子)1石8斗到未使女(女童)7升。

或许有人说,这是边防区的军管方式,不足为凭。那么,汉元帝朝名臣贡禹的自述就很能说明问题:

“陛下过意征臣……拜为谏大夫,秩八百石,奉钱月九千二百。廪食太官。”

太官是管皇帝吃饭的部门,八百石的中级干部想和皇帝一起吃饭还有点困难,也不是说朝廷搞了中央厨房给各家配送,意义和东方朔的一囊粟差不多,就是个“包吃”而已,饭还是得自己回家做。

汉朝官吏的收入,我们掰扯得已经很清楚了,那么,它的公务员工资是一个什么档次呢?还是看看当时普通农民的收入:

秦汉之交,一般说五口之家,占地约60亩,亩产2石,以石60钱计算,粮食收入0钱;织布10匹,匹钱计算,织布收入0钱,总收入1钱;

口粮、食盐、衣服等生存消费需钱,留种、饲料、农具等简单再生产费用需钱,田赋、人头税要钱,祭奠、人情往来、医药等要钱,总支出是钱;

略有钱剩余。

以上是只考虑“男耕女织”的算法,也就是纯农业经济的算法,但是按照许倬云先生在《汉代农业》中的考证估算,加上帮工工资、手工制品销售,西汉农家的非农收入达总收入的50%以上,也就是说一年净收入应该在00钱左右。

考虑到汉代中产之家的标准一般划在资产10万钱这个坎儿上,10年攒出个中产来,相对合理一些,否则,中农都活不下去了,贫雇农还不早就翻身闹革命了?

反过来再看官员,副县长1年的工资有00钱,科级、乡长的工资则在1钱以下,比起《史记·货殖列传》里那些家累千金的巨富固然不够看,比起土里刨食的农民也差相仿佛,怪不?

按照高薪养廉的说法,参考明清同行们的行径,秦、汉王朝的天下,岂不该是贿赂公行,政务废弛的末世景象了?

事实并非如此。

《史记·商君列传》中说:

(商鞅变法)“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

电视剧《大秦帝国》中的商鞅

90多年后,大儒荀子入秦,在秦相范睢问及看到了什么的时候,回答说:

“入境,观其风俗,其百姓朴,其声乐不流污,其服不挑,甚畏有司而顺,古之民也。

及都邑官府,其百吏肃然,莫不恭俭敦敬忠信而不楛,古之吏也。

入其国,观其士大夫,出于其门,入于公门,出于公门,归于其家,无有私事也。不比周,不朋党,倜然莫不明通而公也,古之士大夫也。

观其朝廷,其闲听决百事不留,恬然如无治者,古之朝也。

故四世有胜,非幸也,数也。”

按照过往的说法,商鞅是法家,荀子是儒家,属于死对头,但荀子对于秦的政治和社会的评价却非常之高,简单归纳起来就是:

百姓质朴怕官、小吏老实规矩、官员做事无私、政府规范高效。

这种结果,就是政治制度对于社会干预和影响的结果,也是很多《大秦帝国》粉津津乐道的“万古法圣”的功绩,甚至与“军功授爵制”、“老秦人”之类八竿子打不着的概念混在一起,炖成一锅歌颂极权主义的鸡汤,其实,那都是扯淡。

就出土简帛和史书上残存的秦、汉律法显示的信息来看,战国——秦——汉初,这个继承性的体制特征就是专业官僚以专业的“行政法令”为行动准则,对所有具体的事务性工作,进行全面的掌控。

用一个词儿简单概括就是——讲规矩。

这个规矩不是今天灌传统文化鸡汤常用的“讲原则”,原则是相对的,规矩是绝对的,所有规矩的集合就是“法”,所有执行“法”的人就是“吏”。

同样,它也不同于《大秦帝国》粉们理解的“法”,他们理解的“秦法故事”其实是“治术”,比如执法不避亲贵,徙木立信等等,那是“行法之术”而不是“法”本身,而“老秦人尚武”、“军功授爵刺激了秦人奋战”其实是当代“精神原子弹”的变种,也就是“情绪”的力量,更跟“秦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军功授爵制在“秦法”层面的核心意义在于对社会普遍价值观的重塑,即由“血统贵族”崇拜走向“功勋贵族”崇拜,也就是塑造底层社会,但是,哪怕是这些“功勋贵族”也只是“被统治者”,真正的统治者是秦王、秦皇——文法吏一同构成的官僚国家,就算是“贵族”,进入这个官僚国家机器之中,成为“治人者”也需要跨过专业性的门槛。

这种分离,实际上是一步步完成的,在有限的战国、秦代史料里,我们只能看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是在西汉初年的军功勋贵,尤其是彻侯级别的人物经历中,可以看得出来,尽管开国功臣侯们拥有巨大的经济、政治特权,在进入汉廷以及“犯法”时,仍是“被统治者”。

比如酇侯萧何,其子弟只是继承了他的爵位,却没能继承他的政治地位,甚至连次一等的政治地位都没能获得,与之相反的则是曹参,在本人为相的情况下,其子曹窋在汉惠帝、少帝朝,就曾担任御史大夫的高官,直到汉文帝登基才免为侯。

至于周勃、周亚夫两代的“知狱吏之贵”,则是汉律面前他们地位的写照。

借用阎步克先生的一个说法,就是“爵本位”走向“官本位”,在周的分封贵族体系下,子侄亲信贵族,这是“自己人”,进而一体面对之外的百姓、万民;在秦的官僚组织体系下,长吏少吏,这是“自己人”,进而一体面对之外的“封爵”、“黔首”。

前者的管理和组织,依靠血缘、礼制,后者,则只能依靠程序、成文法律。

这个区别,恰恰是我们事先画好重点的背景信息,唯有了解这个,才能理解秦、汉政治体制的本质。

首先看选官。

秦汉时代还没有科举,所有官吏的选任,都出自举荐,请注意,不是察举制,察举制的缘起《汉书》说得很清楚,根子在董仲舒,而举荐则由来已久,典型案例有一成一败两个名人。

电视剧《楚汉传奇》中的刘邦

成者是刘邦,“及壮,试为吏,为泗水亭长。”(《史记·汉高祖本纪》)

败者是韩信,“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史记·淮阴侯列传》)

这个做法叫乡举里选,说到底就是基层领导推荐,很有点文革中大队书记推荐工农兵大学生的味道,不过资格不是“贫下中农子弟”,而是杂七杂八的资产、道德、年龄、爵位等等。

比如资产上,汉景帝就曾下诏,将“訾算十”才能获得做官资格的制度改成了“訾算四”,多少钱呢?资产10万钱,改成了资产4万钱。

年龄上,秦律《内史杂》条下有:“除佐必当壮以上,毋除士五(伍)新傅”。这话的意思是,任命最低级的佐史级吏,必须要30岁以上,不要任命15岁的有爵位者。

至于爵位,秦朝选任官吏时,高爵者优先,但到了西汉初年,皇帝不断全民赐爵,这些条目已经名存实亡。

同样,其他“硬槛儿”在秦汉年间,也不断有高人突破,那么,这种制度会不会变成腐败的温床呢?

秦汉先贤们对此早有考虑,解决方法是“连坐”。

《史记·范睢蔡泽列传》记载:

“秦之法,任人而所任不善者,各以其罪罪之。”

简言之,推荐人与犯法人同罪。

西汉的《二年律令·置吏律》写得更清楚:

“有任人以为吏,其所任不廉、不胜任以免,亦免任者。其非吏及宦者,罚金四两,戍边二岁。”

什么意思?不论你多大官,选任的人如果因为腐败、无能被免职,你也得下台。如果把不符合条件的人任官,要罚黄金4两,戍边2年。别看是罚钱,同罚罪行那可是比照“偷盗、强取人质、丢失官印”这种重罪的轻判标准的。

所以,对于官吏的选任,秦汉体制是有一套非常苛刻的“准入标准”,又用连坐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套上了绞索,一个人跳河,就会把举荐人一同拖下深渊,自然会慎之又慎,并互相监督,所以,在秦汉高官的上书中,往往会有“待罪”的自称,这可不是自嘲,而是一个长期的、制度化的现实,每一个官员,都是一个“候补的囚犯”。

更有意思的是考核。

秦汉时代,官员考核政绩不看GDP,看什么?看“廉与不廉”、“胜任不胜任”。

电视剧《汉武大帝》中的外戚田蚡

汉成帝时酷吏尹赏在临死前曾告诫儿孙:

“丈夫为吏,正坐残贼免,追思其功效,则复进用矣。一坐软弱不胜任免,终身废弃,无有赦时,其羞辱甚于贪污坐臧。慎毋然!”

换句话说,大丈夫当官,因为治政的时候杀伐残酷而被免职,汉家朝廷回头想起你治政的结果,还会重新任用。如果因为软弱不胜任,管不了事而下台,那一辈子都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其中的羞辱比因为腐败下台更甚。

这种说法,正显示秦汉人为官的心态,不做事、贪赃,那是最羞辱的事情。

而这种环境的养成,则在于秦汉律法对于“臧吏”和“软弱”的具体惩罚:

对于“所受监临饮食”,即公款吃喝,一律免官;对“受故官送”、“受赇行贿”、“主守盗”,即收礼、索贿办事、行贿、借职务之便盗用国家资产,轻则夺爵罢官,重则处死。

比如《云梦秦简·法律答问》记录:

“府中公金钱私貣用之,与盗同法。吏有故当止食,弗止,尽禀出之,论可(何)殹(也)?当坐所赢出为盗。”

解释一下,官吏私自借用本单位金钱,多领制度规定之外的口粮,全部按盗窃罪论处。

同书中还有:

“甲诬乙通一钱黥城旦罪,问甲同居、典、老当论不当?不当。”

解释下,即甲诬告乙行贿一文钱,这个是黥为城旦的重罪,参见秦律规定,犯盗窃罪的,只有赃物在六百六十钱以上才会被处罚黥为城旦,即被罚做官奴,还要在脸上刺字。

秦律讲诬告反坐,诬告别人的罪行如果刑罚低于“诬告罪”的刑罚,就要加重处罚诬告,如果反过来,则按照“诬告别人的罪行”刑罚来“反坐”,这句律文除了透露了行贿罪的重罚之外,还涉及到了诬告罪的“连坐”问题,即同居、典、老,同居即本户人,包括妻、子(秦律规定,儿子成年后必须和父兄分家立户)和奴隶,典、老是里典、伍老,也就是村里的村组长。

换句话说,在秦和西汉早期,犯法根本不是一个人的事儿,甚至不是一个户口本的事儿,而是一群人的事儿……

除此之外,关于官吏的罪名还有,“辜榷为奸利”,即借垄断项目获利;“取息过律”,即官员发放高利贷;“私为传食”,即超标准招待使者、客人;“放散官钱物”,即私自使用、借贷官有财物,等等。

这些还只是贪赃枉法,还有所谓的“擅为罪”,即超出法律规定的职责范围行政的犯罪行为,比如“擅赋敛”,也就是擅自收税,比照“赃罪”处罚;“擅兴徭役”,也就是不按照规定征发百姓服徭役,比如打乱顺序、征发不当服役的人、牛马等;还有“擅自假借”、“擅离官署”、“擅移狱”、“擅予簿籍”等等罪名。

最有意思的就是“擅覆治”,即司法官员不允许在没有当事人原告或官吏“劾”罪的情况下启动审判程序,即不允许官员私自立案行使审判权。

这些罪名的细密程度,可谓考虑到了治理腐败的方方面面,那么,也许有人说了,你搞得这么狠,我不干活总行了吧?

不行。

这就涉及到了第三条,行政效率。

秦汉两代都是律令文牍治国,各种公务均设有限期,要求按时办结并回报,否则就是无能“不胜任”。

下图为西汉资料所见的部分效率规定:

在《居延汉简》里就有:

府会会月十八日,未能会会日。

看起来和绕口令一样的简文,说的就是,“会”这个上级规定的办事期限截止日定好了,下级没达成,这个“不会会日”可不是说罚酒三杯就行了,是有法律规定惩罚措施的。

再有就是“失期”,陈胜、吴广仗着自己是小官忽悠戍卒们“失期者死”,比较缺德,得亏他们碰上的是一群淳朴的“法盲”。按照《秦律十八种·徭律》的记载:

失期三日到五日,谇。

谇是啥意思?不是砍头,是当众斥责、大骂,倒有点像日企的管理方式……

还有就是“留迟”,这个罪名和公文有关,因为秦汉的公文讲究上下有声,签发给你了,你就得尽快办结并回复,下级向上级的上报乃至于上告,也不得私自卡住流程,否则就是“留迟”或者叫“留”,这个一般都要罚黄金二两,如果是大事,比如是谋反,“留”的日子长了还要斩首“弃市”。

还有一个罪,叫“不中程”。

这个时代可是没有电报、电话、互联网的,所有的公文传递仍需要人工传递,或者邮车、或者驿马,而各级官署之间往往又有不短的距离,这里面的事务办结时间,就包含着公文往来的时间成本。

汉初的《二年律令·行书律》规定:

“邮人行书,一日一夜行二百里,不中程半日,笞五十;过半日至盈一日,笞百,过一日,罚金二两。”

这仅仅是一个公文递送的规定,超时半天要打50板子,秦汉的笞刑并不轻,50下可是能打死人的。

秦汉的行政体系一个一脉相承的特征就是公文流转的制度严格,时间观念极强,里耶秦简中就有不少关于公文时间的记录,其中有不少还是用漏刻制的计时法。

对于这个漏刻的刻度,不少专家学者都提出了自己的解法,有说是昼夜二十二刻的,有说是只计入白昼十一刻的,在此,三解采信的说法是,秦和西汉初年的官方,采取的是白昼十一刻、夜晚五刻的十六刻制,也对应“十六时”,而非我们所熟知的“十二时辰”。

这个计时制度最大的特点就是,昼夜长短会因为季节的变化而变化,那么每一个时辰的绝对时长也会发生变化,也就是“不均匀十六时制”,其基准点就是《云梦秦简·日书甲种》里所说的:

五月日十一夕五。

也就是当时观天术者也发现了夏至时,日夜比例为11/5,并据此对昼夜进行了切分,再进行弹性变化,其名字如下:

夜半、鸡鸣、晨时、平旦、日出、早食、食时、日未中、日中、日失、餔时、下餔、日入、昏时、夜食、人定

从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十六时非常贴地气,几乎就是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时间表,与此相反,在记载历算结论的《日书》中,根据天体运行的规律,大量使用了十二时的概念,而且是“均匀十二时”,也就是一时分钟,一直到隋唐成为通用计时标准,秦汉的十六时反倒被遗忘了。

在“悬泉汉简”中,我们竟然还能看到西汉末年到东汉,一天分为32时的记录,可见秦汉官府对于精确掌握时间的兴趣是多么得浓厚。

到了西汉,连漏刻都更进了一步,分昼漏与夜漏,共刻(一刻等于14.4分)。卫宏《汉旧仪》:

“至立春,昼四十六刻,夜五十四刻。”

还是分昼夜、季节,只是依据变化,进行了更精确的“校准”吧。

看罢这些,再来想象一下,秦皇汉武手下的官吏们会用怎样的急切来办理公务?

按照我们所熟知的“历史螺旋上升论”、“五阶段论”,秦汉应该远远落后于年后的明清,为什么它们在行政效率上反而远远胜出?

三解也曾将之归结为“野蛮”、“残酷”、“敢杀人”,但是真正深入剖析这两个相隔0多年的政治制度序列,就会发现,这种解释是单薄和武断的,相比之下,明太祖对于功臣、官吏的屠戮,绝不比秦始皇、汉武帝更手软,清朝入关后对于江南士绅的摧折和杀戮也毫不留情,为什么没能“殊途同归”?

电视剧《传奇皇帝朱元璋》里的晚年朱元璋

更吊诡的是,明太祖朱元璋自称事事效法汉高祖,他所建立的王朝,却是一个组织力极为低下的帝国,爆发式发展的经济并没有让他的国家随之水涨船高,反而陷入了一个财政上的死循环?

这些问题要解答,只能回到制度、社会的原初。

归根结底,在于秦汉官吏体制肇始的本源,即在于春秋末期、战国时代一步步升级的“总体战”和“总动员”,世卿世禄的王冠落地,伴随的是晋国这个由“诸卿”把持的军国主义大鳄的崛起。

以元帅、军将、军佐治国的晋国,最终裂为三晋,但是他的军国体制,也被韩赵魏三国分别继承和发扬,包括“流官”制度、“成文法”制度、“军功受赏”制度等等,这些制度,被三晋的人才分散带入了仍旧封建化的秦、齐、楚、燕,形成了战国中期之后渐次雄起一时的态势。

秦国的“变法”最成功,恰源自其社会形态的足够简单和落后,才能迅速地将“王室”与“文法吏”构成的利益共同体推进到整个社会压倒性的优势一方。

因为任何一个成熟和发达的经济体,都会有传统、财富、流通所造就的“豪强”,在秦制下,他们与王室—文法吏集团的关系,只能是零和博弈,即:

消灭、消灭、消灭。

所以,秦政的一个最贴切的比例就是:

以手抟沙。

社会中的每一个个体、小家庭就是砂砾,秦政律令就是那只大手,“豪强”就是硌手的石头,要维持这只手,就要对豪强宣战,可只要市场存在,财产私有,豪强就不会绝迹,这场战争就像滚动巨石的西西弗斯,毫无意义。

强大秦朝的灭亡,给后人提供了无数的教训,所以西汉王朝初年的历代君主们就开启了他们的“削减效率”之旅,将拥有%甚至%效能的专业化事务官体系,逐步减效,等到了明清时代,可能只剩下最初的10%都不到了。

这种变化,对于普通中国人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件“幸事”。

读纪传体的史书,往往会留下历史就是一堆人名构成的印象。

人不是制度,人有七情六欲,这些欲望和情绪能够穿透历史的厚重,在两千年后取得共鸣,进而让人有一种与古人共情的虚妄自信,仿佛自己了解了刘邦,体会了韩信,甚至某个刹那间就成了汉武帝。

其实,在这个时刻,司马迁的《史记》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没什么区别,所以,它是“无韵之离骚”,却不是完整的历史。

这本来就是两难,正因为它作为传播产品的情绪特性,保障了它具备足够的存世量,能在2年的传抄中不至绝灭,而不像干瘪的汉律、起居注、户籍、诏令一样,在乱世的业火中湮灭无存。

通俗地说,《史记》、《汉书》就像是汉朝人发出的密码电报,另外那些记录着汉代社会全貌的材料,就是“密码本”,对于沧海桑田之后的我们来说,要看懂电报而不曲解它们的原意,就需要对照“密码本”按图索骥。

这个系列,我们就是要破译司马迁、班固发给我们的“汉朝密码”。

系列之一:汉高祖刘邦留给后代子孙的政权合法性谜题

刘三解

系列之二:钱,破译西汉前70年旧制度与大革命的密码

刘三解

系列之三:吕后用“大家发财”赎买了西汉既得利益集团

刘三解

系列之四:汉文帝登基时,刘邦建立的汉朝已经死去了

刘三解

系列之五:汉文帝“仁君”形象塑造的主因是“得位不正”

刘三解

系列之六:“文景之治”政治神话背后隐藏着多少白骨?

刘三解

系列之七:七国之乱是复仇者联盟对篡位者的最后反扑

刘三解

系列之八:汉武帝一生无法打倒的生死大敌到底是谁?

刘三解

系列之九:汉武帝到底有没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刘三解

系列之十:秦汉时代的中国人的价值观和今天差多远?

刘三解

系列十一:汉武帝的“中国梦”,要把天上人间都管起来

刘三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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