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

铁围山善良是不是一种愚痴

发布时间:2021/5/21 17:50:08   点击数:
小时候我爸大多时间在爷爷奶奶家,别人眼里他是个大孝子。我妈这边有事,他通常帮不上忙。我妈抱怨我爸不顾家,弄得我情绪也不太好。学了心理学后知道,结婚了,夫妻关系应该成为生活的核心。夫妻有矛盾,一方向孩子抱怨对方会让孩子吸纳很多他无法承担的痛苦。长大后,我和我爸讲,你明知道爷爷奶奶不讲道理,为什么还要这样纵容他们呢?我爸说,唉,你爷爷那个性格就是那样,没有办法。没有办法的意思是说他搞不定,所以只能这样。我爸从小被爷爷打压,我爷爷说一,他就不敢说二,让他回去,他就得回去。我妈不痛快,一次次沟通无果后演化成长久的抱怨。她会说一些很绝的话,比如“我这辈子算是完了”,“我恨死你爸了”,情绪激动的时候,我也会被感染。爷爷奶奶最喜欢我爸妈,因为她俩最孝顺。赡养老人的责任应该平摊到每个孩子头上。就是因为爸妈心软,顶不住,其他家庭成员更可以不管了,最后弄得自己心里不爽。我理解我妈,做了好人,又不敢当好人,觉得付出亏得慌,又害怕别人觉得自己在邀功。不做好人,又无法容忍道德的焦虑,心软。这当然痛苦。这样一种性格,在我的观察里,源于俄期的受困。孩子在同父母的三元关系中没能成功习得一种非常重要的感受:当我不能满足他人,或满足自己的正常需求而对他人带来无可避免的影响时,他人依旧可以过的很好,我同他人的关系也可以依旧很好,他人不会怨恨,嫉妒和打击我。这样,内疚感就可以得到缓解而被转化,在她以后的人际关系中,就能以更成熟自然的方式满足自己,不会委屈自己,也不会伤害别人。很多家庭,父母的功能并不好,婚姻关系不好,自己生活的也不好,会让孩子的内疚感无法得到转化,内心里会有实现自己的欲望和做个好人的冲突,形成一种来来回回,犹犹豫豫的性格。这种人格就是神经症人格。而我想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每次我妈抱怨时,就会说是自己太好了,太付出了。把不幸福的归因推给自己太善良,心太软是错误的。同样,责怪自己心太软,对于改变心太软的部分不会有太大帮助,反而会令自己受伤。许多以心理学为名的心灵鸡汤正在传达出一种错误的信息:无法拒绝和过度付出,是不够自私导致的。善良是一种美德,是人之为人的起点。光善良是不行的,善良但愚痴,对自他造成的伤害未必比不善良的人少,但绝不应该否定善良的意义。一个人太善良,没自我,试图通过变自私来解决问题,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不是中道。实际没自我也无法直接转化为自私,一个原本没自我的人变自私是通过其他心理动作完成的。一种流行的观点把中国人的过度善良归因到儒家,认为是儒家的文化造成了中国人心理上不够独立,自我不够分化。要批判儒家,先来理解儒家的逻辑。儒家重视家庭生活,最初学习到“仁”的品质正是从亲子关系开始的。父母与孩子血缘联系里蕴含着的感情,就是“仁”。血缘的心理意义是自我的延伸感,一个人天然把另一个人当作“我的一部分”。正因为如此,父母痛苦,孩子才会痛苦内疚,孩子痛苦,父母也会过不好。这种分享基于血缘,动物也有,“虎毒不食子”,凶恶的畜生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幼子,因为伤害孩子就是伤害自己。儒家把“尊亲”看成一种近乎人人都有的本能行为:在舟车人力所能抵达,天空覆盖,大地承载,日月照耀,霜露凝结的每一个角落,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所以孩子爱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心理学的发现也是这样,孩子天生对父母忠诚。儒家强调的“孝”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东西,这种本能人人都有。夫孝,德之本,教之所由生。一切其他好的关系都是从孩子爱父母这件事上开始的。一个人先做到“入则孝”,爱父母,不断扩大至“出则悌”,爱兄弟,再到“泛爱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把别人当作自己看待,同别人分享自我感。“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同更多人分享自我感的士之爱,像杜甫,范仲淹,苏轼身上都有这种东西。如果连父母都不爱,最基本的人伦都丧失,一个人还怎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要建立一套道德体系,需要找到一个人性的共识,简单说就是你有我有,我们大家都有,都承认的东西。有了这个底线,再往上去建筑,“孝”就是这个共有基础,从中衍生出其他关系的规范。孝里面的忠诚可以被君臣关系汲取,这是“忠可移于君”,对待母亲汲取了事父的爱,对待君王汲取了事父的敬,这是“母取其爱”,“君取其敬”。在孝的基础上,尊亲衍生出自尊自爱。儒家是这么想的:身体发肤是父母给的,所以爱父母的人不能随便伤害自己,自残自杀不行。父母还活着,不登高临渊,做危险行为,不拿自己的生命去讲哥们义气。要立身行道,光明正大做人,让父母感到骄傲。不去做偷鸡摸狗,有悖良心的事,做坏事前,想想父母知道了会怎么样,让他们难过,你也会难过。因为我们对父母的基本感情就是这样。光宗耀祖,让父母为自己骄傲,是从这里面来的。不是西方人没有,而是儒家为了让人学好,强化了它,在这一点上做了许多功夫来夯实孝道。尊亲既然是基础,就不能出现奇怪的道德伤害到这种基本感情。《论语》中有个故事,有人的父亲偷了羊,他跑去告发了自己的父亲。一个人把这事说给孔子,认为这位人子很正直。孔子呢,不这么认为,他说,我以为的正直和你不同,父亲替儿子隐瞒,儿子替父亲隐瞒,这才是正直。孔子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原因很简单,儒家道德建立的基础在于爱父母这种人之共有的感情,直接鼓励大义灭亲,就动摇和伤害了这种基本感情,会让人陷入两难,产生内心冲突。这是儒家的逻辑。但问题是,如果父母实在太恶劣了该怎么办?父母,伴侣,孩子首先是人,人身上必然有恶劣的部分,我们都是这样。对于恶的部分,为了日后可以更好的,相互利益的相处,应当去努力调伏这种恶。“仁”是一种双向的,互动的关系,父亲慈爱,孩子孝顺是理想的状态。孩子成人后,父母做出不恰当的事,孩子有责任规范父母的言行。《礼记》讲“子之事亲,三谏不听,号涕而随之”,非常有画面感,放在今天却诡异非常,不会有人真这么做。如果“号涕而随之”还不听呢?对于父母怎么对待孩子,儒家确实说得不够,它默认了理想化了的父母。这很可能源于孔子理想化了自己的父亲。孝是“德之始”,是“仁”在亲子关系中的体现。但儒家绝不是光讲“仁”。人的许多痛苦,是由于不明道理,稀里糊涂的生活。如果一个人真能看到,受爱或内疚的驱动,每一次付出不仅不会令别人收敛起嚣张的气焰,反而会造成他人变本加厉的盘剥,助长对别人颐指气使的恶习,那么能够顶住内疚与畏,不按父母的意愿做事,就是帮助父母“遮止不善”,这是人与人相互利益的关系。写作群里有位作者发了篇文章,写八十多岁的公公住在儿子家,媳妇虐待公公。作者和我们说,“男的一点底线都没有,任由老婆撒泼”。这是两个人彼此配合的结果,虐待公公的媳妇和不敢吭气的丈夫,用你的怂成就我的恶,让我更恶。我用恶践踏你的底线,让你更怂。日积月累,成为一种家庭相处的稳态。孩子和父母的相互配合也是这样。我爸对爷爷言听计从,这不是孝。“阿意曲从,陷亲不义”,这是父子间彼此助长相互的恶,一起成为更不好的人。一个人总回避,以为躲得远远的,什么都听父母的,做个好人,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事实不是这样,一个人逃避应该承担的责任,总要有人站出来为之负责。习惯于回避的人很难面对问题,除非他发现自己的逃避与屈从正在导致妻子的伤心,婚姻的破裂,那就再也没法回避了。父母和孩子的关系,确实更容易造成内疚。父母过的不好,孩子内疚。孩子过的不好,父母痛苦。很多父母催孩子找对象,生孩子,买房子。父母煎熬,孩子自然难受。顶不住难受,稀里糊涂找个对象,背上沉重的房贷,这样做确实可以让父母好受点,但代价很大。正是因为能够清醒认识到这种代价,才不会为了父母随便找个人过日子。一件事该怎么做,是有理可循的。智者不惑,“惑”指的是感受,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是为惑也。孔子讲“四十不惑”,不是消除感受,不触及情绪的波动,而是不再受困于感受,不再为感受驱动生活和决策。“辨惑”是认知的功能。要有爱,要利他,要善良是没错的。但也正是因为“仁”的起点基于血亲,是天性的一部分,要孩子对父母产生内疚,关怀,感同身受是毫不费力的。所以才要发展出智性,有勇气沿着智性生活。智性的生成,在于不断认识理解情绪所带来的真正后果。而后果到底是好是坏,到底能不能达到人与人的相互利益,还是令人在持续的纠缠里更加沉沦,消磨和绝望?这个判断人与人就不同了。如果为了父母,选择牺牲自己,娶一位自己不喜欢的女性,这样做可以么?两个不是情侣关系的异性,用黏黏糊糊的关系,相互满足彼此的情欲,虚荣和寂寞,这样好不好?有的暧昧,不正是以一方缺爱和纠缠,另一方纵容和享受来维系的么?其中隐藏着不是摆在明面上的PUA。当然可以说,只要你情我愿,又没伤害到其他人,就可以。甚至两人相互伤害,只要彼此配合同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理智只能告诉人是什么,却不能告诉人好与坏。好坏必然是通过标准产生的,有些标准简单而朴素,比如趋利避害,害怕违法被抓,所以不做触犯法律的事情。或是目的达成就是好的,只要让孩子听话,用棍棒加电击令其畏惧就可以。那些父母未必不知道孩子是真不服,假听话。荀子和韩非都认识到“性恶”的一面,但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这不是理智的高低,而是所信不同。对于事物理解后的选择,往往需要采择某个体系的视角,判断基于的价值体系不同,行为结果就会不一样,这是人与人见地的差异。有人觉得“屎尿体”好,有人认为不好,因为每个人判断的依据不同。判断的依据也是没法讨论的,最终的依据,一旦涉及好坏,就只能通过坚信和认同来完成了。铁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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