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子

菜根谭摘录

发布时间:2021/3/5 13:00:47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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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根谭》洪应明个想法

小赖◆修身篇一念错,便觉百行皆非,防之当如渡海浮囊[1],勿容—针之罅漏[2];万善全,始得一生无愧,修之当如凌云宝树[3],须假众木以撑持[4]。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是事境之尘氛[1]未扫,而心境之芥蒂[2]未忘。此处拔除不净,恐石去而草复生矣。一点不忍[1]的念头,是生民生物之根芽;一段不为[2]的气节,是撑天撑地之柱石。故君子于一虫一蚁,不忍伤残,一缕一丝,勿容贪冒[3],便可为民物立命,为天地立心矣。拨开世上尘氛,胸中自无火炎[1]冰兢[2];消却心中鄙吝[3],眼前时有月到风来。面上扫开十层甲[1],眉目才无可憎;胸中涤去数斗尘[2],语言方觉有味。白日欺人,难逃清夜之愧赧[1];红颜[2]失志,空贻[3]皓首[4]之悲伤。执拗[1]者福轻,而圆融[2]之人其禄必厚;操切[3]者寿夭[4],而宽厚之士其年必长。故君子不言命,养性即所以立命;亦不言天,尽人自可以回天。[1]执拗:固执。[2]圆融:不偏执,圆通。[3]操切:急躁,做事时急躁严厉。[4]寿夭:短命,寿命不长。夭:夭折,没有成年就死去了。性格过于偏执任性的人福气少,性格圆通不固执的人福禄多;性格急躁严厉的人寿命短,性格宽厚温和的人寿命必然长。所以君子不说命,修身养性就是立命;君子也不谈论天,做好自己责任内的事情,就可以挽回天命。得意处论地谈天,俱是水底捞月;拂意[1]时吞冰啮雪,才为火内栽莲[2]。故君子欲无得罪于昭昭[1],必先无得罪于冥冥[2]。◆天命又如何,人定能胜天天薄[1]我以福,吾厚吾德以迓之[2];天劳我以形,吾逸[3]吾心以补之;天厄[4]我以遇,吾亨吾道以通之。天且奈我何哉![1]薄:减少。[2]迓之:迎接它。迓,迎接的意思。[3]逸:放松,安闲。[4]厄:困厄,压抑。如果上天给我的福分很少,那么我就多做好事、积善行德,以此来对待命运;如果上天使我的身体劳累,那么我就使我的心灵保持清闲安逸,以此来弥补我身体上的困乏;如果上天用困苦折磨我、使我不能得到很好发展,那么我开辟一条道路走出困境。如果我能这样做,上天又能拿我怎么样呢?在《庄子·齐物论》中有:“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去混心自清,去苦乐自存机息[1]时,便有月到风来,不必苦海人世;心远[2]处,自无车尘马迹[3],何须痼疾丘山[4]?[1]机息:停止使用心机。[2]心远:心胸开阔,超越俗世。[3]车尘马迹:指车马行过的痕迹。形容车马来往,喧嚣繁杂。[4]痼疾丘山:痼疾,积久难以治愈的病。丘,小山。痼疾丘山指对山丘特别爱好。心中阴暗奸诈的念头消失时,就会有明月清风到来,从此不再为人世间的烦恼痛苦;心胸开阔、心境远离尘嚣,自然没有车马行过的喧嚣繁杂,何必非要偏爱山丘而隐居山林之中呢?无风月花柳,不成造化[1];无情欲嗜好,不成心体。只以我转物[2],不以物役我[3],则嗜欲莫非天机[4],尘情即是理境[5]矣。[1]造化:大自然,自然创造化育万物。[2]以我转物:以自己为中心,操纵外物使其为我所用。[3]以物役我:以外物为中心,人受外物控制役使。[4]天机:天赋的灵机,天然的妙机。[5]理境:通过叙事说理而体现的境界。自然界如果没有风月花柳等事物,也就不是创造、化育万物的大自然了;人类如果没有感情欲望以及各种嗜好,也就不是真正的人了。只能以我为中心来支配万物,而不能让外物来控制我,这样人的各种欲望嗜好就成了天然灵机,世俗之情中就蕴含着玄妙理境。怒欲处转念,邪魔变真君当怒火欲水正腾沸时,明明知得,又明明犯着。知得是谁?犯着又是谁?此处能猛然转念,邪魔[1]便为真君子[2]矣。[1]邪魔:妖魔,此处指各种欲念。[2]真君子:真正的君子,指真正人格高尚的人。当一个人怒火上升欲念翻滚的时候,虽然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知道这个道理的是谁呢?明明知道却故意触犯的又是谁呢?假如在这个紧要关头能够转变念头,那么邪恶的魔鬼也会变成真正的君子了。◆劝学篇功夫自难处做去者,如逆风鼓棹[1],才是一段真精神;学问自苦中得来者,似披沙获金,才是一个真消息[2]。[1]鼓棹:划桨。棹,船桨。[2]消息:真谛,奥妙。各种功夫本领要从难处练习来获得提高,就好比逆着风划船,这才是一种真正的精神;做学问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就好比在沙里淘金,这才能获得知识学问的真谛。学者要收拾精神[1],并归一处[2]。如修德而留意于事功[3]名誉,必无实诣[4];读书而寄兴于吟咏风雅[5],定不深心。[1]收拾精神:收拾散漫精神,集中精神。[2]并归一处:合并在一个地方,即专心致志。[3]事功:事业。[4]实诣:实实在在的造诣成就。[5]风雅:风流儒雅。诗经分为“风、雅、颂”三部分,因此风雅也指诗文。学习的人需要收拾散漫精神、排除杂念,集中精神、专心致志地学习。如果想培养良好德行同时又关心功名利禄,那么必然不能取得实在的成就;如果读书把兴趣放在诵读诗词、讲究风雅上,那么必定不能取得深刻的心得。心地干净[1],方可读书学古。不然,见一善行,窃以济私[2];闻一善言,假以覆短[3]。是又藉寇兵[4]而赍盗粮[5]矣。[1]心地干净:心无杂念,心地纯净。[2]窃以济私:偷取来用以满足自己的私欲。[3]假以覆短:假借善言来掩饰自己的过错。[4]藉寇兵:藉,资助。寇,敌人。兵,兵器。[5]赍盗粮:赍,付与。盗,强盗。粮,粮食。心无杂念、心地纯净的人才可以读圣贤书,才能学习古人的优良品德。不然的话,看到一些善良行为,就偷取来用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听到一些好的话语就用来掩饰自己的过错,这就相当于是把武器送给敌人,把粮食送给强盗。磨砺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非邃养[1];施为[2]宜似千钧[3]之弩[4],轻发者无宏功[5]。[1]邃养:深厚的修养。邃,深邃。[2]施为:进行某种行动。[3]钧:古代重量单位,三十斤是一钧。[4]弩:一种用机械力量射箭的弓,泛指弓。[5]宏功:宏大的功业。磨炼自己的身心就要像炼钢一样反复锤炼,希望一下子就成功的人不会有深厚的修养;做某件事情应当像拉开非常重的大弓一样,轻易发射的人不会有大收获。把握未定[1],宜绝迹尘嚣,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以澄[2]吾静体[3];操持既坚,又当混迹风尘[4],使此心见可欲而亦不乱,以养吾圆机[5]。[1]把握未定:意志不坚定,自控能力不强。[2]澄:澄净。[3]静体:指澄净之心的本性。[4]风尘:风吹尘土扬起,比喻纷乱的人世。[5]圆机:佛家语,因机是圆顿的机根,一念开悟即得佛果的根性。这里比喻超脱俗世,不为外物所拘束。意志还不坚定、自控能力不强的时候,应该远离繁华的俗世,自己看不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就不会意乱心迷,这样才能保持澄净之心的本质;等到意志坚定能够自我控制的时候,又应该多接触纷乱的环境,使自己看到各种各样的诱惑却不会动心迷乱,这样能够培养自我超脱世俗的灵机。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学道者须要努力;水到渠成,瓜熟蒂落,得道者一任天机[1]。[1]一任天机:顺其自然。坚持不懈、长时间努力,那么绳子也能像锯子一样把木头锯断,水滴也能穿透石头,因此做学问的人需要不断努力才能有所收获;流水汇集到一起自然形成一条水渠,瓜成熟之后瓜蒂自然脱落,因此修行悟道的人一切顺其自然才能修成正果。赤子[1]者,大人之胚胎[2];秀才者,宰相之基础。此时若火力不到,陶铸不纯,他日涉世立朝,终难成个令器[3]。[1]赤子:刚生的小孩。[2]胚胎:生命开端。[3]令器:优秀的人才。令,美好。刚出生的小孩,是成人的生命开端;考中秀才是以后当宰相的基础。假如在这个时候不努力用功,磨炼得不够,那就会像烧制陶器时由于火力不够而烧制不成上等陶器一样,将来有一天走向社会,始终难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人才。文以拙进,道以拙成,一“拙”字有无限意味。如桃源犬吠,桑间鸡鸣,何等淳庞[1]气象!至于寒潭[2]之月,古木之鸦,工巧中便觉有衰飒情形矣![1]淳庞:淳厚、朴实。[2]寒潭:寒冷寂静的水潭。写文章朴实无华才能有所长进,修行悟道真诚朴实才能有所收获。一个“拙”字却包含着无穷的意味。像桃花源中的狗叫,桑树林中的鸡鸣,这是多么淳朴的景象啊!至于说寒潭中映出的月影,古树上的乌鸦,虽然精巧却同时蕴藏着衰败凄凉的气象。纵欲[1]之病可医,而执理之病[2]难医;事物之障可除,而义理之障[3]难除。[1]纵欲:放纵欲望。[2]执理之病:过分执着于某种理论道理。[3]义理之障:道义理论方面的障碍。放纵欲望的毛病可以医治,固执己见、过分地坚守执着某种理论道理的毛病却是难以治疗的;在做事情方面遇到的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可是道义理论方面的障碍却很难消除。善读书者,要读到手舞足蹈[1]处,方不落筌蹄[2];善观物者,要观到心融神洽[3]时,方不泥[4]迹象[5]。[1]手舞足蹈:形容领会到书中乐趣而感到非常得意高兴。[2]筌蹄:陷阱,窠臼。筌,捕鱼的竹器。蹄,捉兔子的器具。据《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3]心融神洽:指人沉浸在观察物体中,精神与物体融为一体,达到忘我的境界。[4]泥:拘泥。[5]迹象:不明显的现象,这里指表面、形式。会读书的人,要读到手舞足蹈真正从书中得到乐趣的程度,这样才能避免流于表面、没有真正抓住书中精髓;善于观察事物的人,要能够全神贯注、集中精神,达到与事物融为一体的境界,这样才不会拘泥于事物的表面形式。无事便思有闲杂念想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1]否?得意便思有骄矜[2]辞色[3]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才是学问的真消息[4]。[1]意气:主观任性的情绪。[2]骄矜:骄傲自负。[3]辞色:言辞和神色,也就是指人们说的话和说话时的神态。[4]消息:奥妙,真谛。没有事情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闲杂的思想念头。有事情的时候就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粗心浮躁意气用事。得意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骄傲自负的言语表情。失意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失望怨愤的情绪。这样时常检点自己的思想言行,使坏习惯渐渐从多到少,从有到无,这才是真正掌握了人生真谛。昨日之非[1]不可留,留之则根烬[2]复萌,而尘情[3]终累[4]乎理趣[5];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6]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1]非:错误。[2]烬:物体燃烧后剩下的部分。[3]尘情:凡心俗情。[4]累:拖累,连带。[5]理趣:义理志趣。[6]渣滓:精选提炼后的残渣。昨天犯的错误不可以保留,如果保留错误就有可能会再犯同样错误。这样义理和志趣就会被世间的杂念俗情所拖累。今天正确的东西也不可以执着不放,执着不放便是心中的杂念等残渣还没有被彻底清除。这样就会使义理和志趣转变为欲望的根基。士人[1]有百折不回之真心,才有万变不穷之妙用[2]。[1]士人:学者,读书人。[2]妙用:奇妙的用处。人们有百折不挠的真诚决心,才会有无穷无尽的才智应对变化无穷的世界。学者动静[1]殊操[2]、喧寂异趣[3],还是锻炼未熟、心神混淆[4]故耳。须是操存[5]涵养[6],定云止水中有鸢飞鱼跃[7]的景象,风狂雨骤处有波恬浪静[8]的风光,才见处一化齐[9]之妙[10]。[1]动静:运动和静止。[2]殊操:不同的操行。[3]异趣:不一样的志趣。[4]混淆:混杂,界限不明显。[5]操存:执持心志,不使丧失。据《孟子·告子上》:“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6]涵养:滋润养育。[7]鸢飞鱼跃:据《诗·大雅·旱麓》:“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形容世间各种生物自得其乐。[8]波恬浪静:风平浪静,平静无事。恬,安静、平静。据《说文系传》:“恬,安也。”据《广雅》:“恬,静也。”[9]处一化齐:体现了道家学派齐物的哲学思想,也就是说对待宇宙间一切事物,例如生死寿夭、是非得失、物我有无等,都应当同等看待。处,对待。《礼记·檀弓下》:“何以处我?”齐,本指禾麦吐穗上整齐。据《说文》:“齐,禾麦吐穗上平也。”在《庄子·秋水》篇中:“万物一齐,孰短孰长?”齐,相等均衡的意思。[10]妙:美好。学者如果在行动和静止的时候有不同的操作,在喧闹与寂静的时候有不同的志趣,这还是由于没有锻炼成熟、心思容易混杂所造成的。学者需要操持心志、修养身心,在静止不动的云与水中看到鸢飞在天、鱼跃水底的景致,在狂风骤雨中看到风平浪静的风光,这样才能看到万物齐一的美妙。◆玄默宁真体,恬愉养圆机耳目见闻为外贼[1],情欲意识为内贼[2],只是主人公惺惺不昧[3],独坐中堂[4],贼便化为家人矣。[1]外贼:来自于外部的祸害。[2]内贼:来自于内部的祸害。[3]惺惺不昧:保持清醒不糊涂。[4]中堂:正室。眼睛看到的与耳朵听到的是来自于外部的祸害;感情欲望以及意识等是来自于内部的祸害。只要主人自己能保持清醒,遵守原则、坚持信念,那么无论是来自外部的祸害还是来自内部的祸害都不再是祸害,反而都会变成主人的帮手了。磨砺当如百炼之金,急就者非邃养[1];施为[2]宜似千钧[3]之弩[4],轻发者无宏功[5]。[1]邃养:深厚的修养。邃,深邃。[2]施为:进行某种行动。[3]钧:古代重量单位,三十斤是一钧。[4]弩:一种用机械力量射箭的弓,泛指弓。[5]宏功:宏大的功业。磨炼自己的身心就要像炼钢一样反复锤炼,希望一下子就成功的人不会有深厚的修养;做某件事情应当像拉开非常重的大弓一样,轻易发射的人不会有大收获。出世[1]之道即在涉世[2]中,不必绝人以逃世;了心[3]之功即在尽心[4]内,不必绝欲以灰心。[1]出世:超脱世俗。[2]涉世:接触社会。[3]了心:明白心的道理。了,明白、懂得。[4]尽心:用心。以智慧扩张善良本心。《孟子·尽心章上》:“尽其心者知其性也。”超脱俗世的方法就在人世间的磨砺中,没有必要离群索居躲避人世;明白自己内心本性的功夫就在努力用心之中,没有必要断绝一切欲望使心如死灰一般枯寂。道[1]是一件公众的物事[2],当随人而接引[3];学是一个寻常的家饭,当随事而警惕。[1]道:道理,真理。[2]公众的物事:社会公众的事。[3]接引:佛家语,指佛引渡众生到西天极乐世界去,《无量寿经》中有“以此宝手接引众生”。各种道理是社会公众的事情,因此应随着人去引导;学习就如人每天都要吃平常饭菜那样普遍,应随着每件事情而留心警惕。事稍拂逆[1],便思不如我的人,则怨尤[2]自消;心稍怠荒[3],便思胜似我的人,则精神自奋。[1]拂逆:不顺,违背。[2]怨尤:埋怨,责怪。[3]怠荒:懈怠,懒惰。当做事情遇到挫折失败,就想一想那些比不上自己的人,这样怨恨不满的情绪就自然消失;精神稍微有些懈怠懒惰,就想一想那些超过自己的人,这样精神自然会振奋起来。善读书者,要读到手舞足蹈[1]处,方不落筌蹄[2];善观物者,要观到心融神洽[3]时,方不泥[4]迹象[5]。[1]手舞足蹈:形容领会到书中乐趣而感到非常得意高兴。[2]筌蹄:陷阱,窠臼。筌,捕鱼的竹器。蹄,捉兔子的器具。据《庄子·外物》:“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3]心融神洽:指人沉浸在观察物体中,精神与物体融为一体,达到忘我的境界。[4]泥:拘泥。[5]迹象:不明显的现象,这里指表面、形式。会读书的人,要读到手舞足蹈真正从书中得到乐趣的程度,这样才能避免流于表面、没有真正抓住书中精髓;善于观察事物的人,要能够全神贯注、集中精神,达到与事物融为一体的境界,这样才不会拘泥于事物的表面形式。无事便思有闲杂念想否?有事便思有粗浮意气[1]否?得意便思有骄矜[2]辞色[3]否?失意便思有怨望情怀否?时时检点,到得从多入少,从有入无处,才是学问的真消息[4]。[1]意气:主观任性的情绪。[2]骄矜:骄傲自负。[3]辞色:言辞和神色,也就是指人们说的话和说话时的神态。[4]消息:奥妙,真谛。没有事情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闲杂的思想念头。有事情的时候就要想一想自己有没有粗心浮躁意气用事。得意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骄傲自负的言语表情。失意的时候就想一想自己有没有失望怨愤的情绪。这样时常检点自己的思想言行,使坏习惯渐渐从多到少,从有到无,这才是真正掌握了人生真谛。昨日之非[1]不可留,留之则根烬[2]复萌,而尘情[3]终累[4]乎理趣[5];今日之是不可执,执之则渣滓[6]未化,而理趣反转为欲根。[1]非:错误。[2]烬:物体燃烧后剩下的部分。[3]尘情:凡心俗情。[4]累:拖累,连带。[5]理趣:义理志趣。[6]渣滓:精选提炼后的残渣。昨天犯的错误不可以保留,如果保留错误就有可能会再犯同样错误。这样义理和志趣就会被世间的杂念俗情所拖累。今天正确的东西也不可以执着不放,执着不放便是心中的杂念等残渣还没有被彻底清除。这样就会使义理和志趣转变为欲望的根基。◆英敏以学摄,激昂以德融才智英敏[1]者,宜以学问摄[2]其躁;气节激昂者,当以德性融[3]其偏。[1]英敏:聪慧敏捷。[2]摄:统摄,约束。[3]融:消融,调和。聪慧敏捷的人,适宜用学问来消除他身上的浮躁之气;气节激烈高昂的人,应当用优良的品德来消融他身上偏执的缺点。文章做到极处[1],无有他奇,只是恰好;人品做到极处,无有他异,只是本然[2]。[1]极处:极高极远,登峰造极,在程度上不能再超过的界限。[2]本然:本性。一个人写文章达到登峰造极的最高水平时,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只是把自己的思想意识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来而已。一个人品德修养达到完美的程度,也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只是保持自己纯朴优良的本性而已。利欲未尽害心,意见[1]乃害心之蟊贼[2];声色[3]未必障道,聪明乃障道之屏藩[4]。[1]意见:意思、见解。这里指偏见或成见。[2]蟊贼:危害人类社会的败类,这里指祸害的根源。蟊,专吃禾苗的害虫。[3]声色:歌舞女色,这里泛指一切享乐的生活。[4]屏藩:屏风和藩篱,这里指障碍。名利与欲望未必都会扼杀心性,心存偏见才是伤害心性的根源;声色享乐的生活未必都阻碍人们学习求知,自作聪明才是阻碍人们获取真知的最大障碍。心不可不虚[1],虚则义理[2]来居;心不可不实[3],实则物欲不入。[1]虚:虚心,谦虚。[2]义理:言辞、文章的含义和观点。[3]实:充实,真实。一个人不可以不虚心,虚心才能接纳真理和学问;一个人的心里不可以不充实,充实的内心才能抵制住各种物质欲望的诱惑。性躁心粗[1]者,一事无成;心和气平[2]者,百福自集。[1]心粗:粗心。[2]心和气平:心平气和。性情急躁粗心马虎的人,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取得成功;心平气和性格温和的人,各种福分都会自然集中到他身上。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1]中试来;镇定之操[2],还向纷纭境[3]上勘过。不然操持未定,应用未圆,恐一临机登坛[4],而上品禅师又成一下品俗士矣。[1]浓艳场:指繁华喧嚣的地方。[2]操:操行,操守。[3]纷纭境:纷乱嘈杂的地方。[4]登坛:走上佛坛讲解佛法。坛,佛家进行祈祷法事的地方或者指讲经布道的讲台。淡泊的操守志向,需要经过荣华富贵、热闹喧嚣场所各种诱惑的考验;镇定自如的操守品质,还需要在纷乱嘈杂的环境中经受考验。不然人的操守与志向还不坚定,行动处事还不能圆满完善,恐怕一遇到登坛讲经说法的机会,高僧也会变成凡人俗士了。欲路[1]上事,毋乐其便而姑为染指[2],一染指便深入万仞[3];理路[4]上事,毋惮[5]其难而稍为退步,一退步便远隔千山。[1]欲路:泛指各种欲望。[2]染指:比喻获取不属于自己的非分利益。[3]仞:古代计量单位,八尺为一仞。[4]理路:泛指各种真理、道理。[5]惮:害怕,恐惧。关于欲望方面的事情,不要贪图它方便就随便参与,一参与进去就会掉进万丈深渊;关于真理方面的事情,不要因为害怕困难就止步不前,一退步就会和真理远远分隔开了。凭意兴作为者,随作则随止,岂是不退之车轮[1]?从情识解悟者,有悟则有迷,终非长明之灯烛[2]。[1]不退之车轮:佛家语,佛教认为,佛法能摧毁众生罪恶,能辗碎一切邪魔鬼怪,法轮并不停在一处,而是像车轮那样辗转滚动,因此称为不退之轮。[2]长明之灯烛:寺庙中点的灯都叫长明灯,佛家说本智光明,因此就用长明灯比喻灵智。凭一时兴趣去做事的人,等到兴趣消失了,事情也就跟着停止了。这样哪里是坚持不懈努力以便有所成就的做法呢?从情感意识角度领悟真理的人,有醒悟明白的地方也会有迷惑不解的地方,终究不能像长久光明的灵智明灯那样,一直清楚明白。千载奇逢,无如好书良友;一生清福,只在碗茗炉烟[1]。[1]碗茗炉烟:炉中点着烟,碗中泡着茶。形容闲适自在的生活。千年难遇的好东西,都比不上好书与好朋友;一生清闲自在的生活,就在于碗中清茶与炉中轻烟之中。为善[1]而欲自高[2]胜人,施恩而欲要名结好[3],修业[4]而欲惊世骇俗[5],植节[6]而欲标异见奇[7],此皆是善念中戈矛[8],理路上荆棘[9],最易夹带[10],最难拔除者也。须是涤尽渣滓[11],斩绝萌芽,才见本来真体[12]。[1]为善:行善,做好事。[2]自高:抬高自己,超过别人。[3]结好:交结,亲近。[4]修业:学习知识,研究学问。业,古人读书写字用的版。修业也指修营功业,据《易·乾·文言》:“君子进德修业。”[5]惊世骇俗:言行怪异使世人感到震惊。世、俗,都指一般人。[6]植节:培养操守气节。植,栽种,种植。节,本义竹节,这里指气节、节操。[7]标异见奇:表现与众不同显现奇特。标异,表现与众不同。宋·苏轼《论河北京东盗贼状》:“或多聚徒众,或广置兵仗,或标异服饰。”见,显现、显示。据《广雅》:“见,示也。”见奇,显现奇特。[8]戈矛:戈和矛,泛指兵器。汉·张衡《东京赋》:“戈矛若林,牙旗缤纷。”[9]荆棘:两者常丛生阻塞道路。荆,荆条,无刺。棘,酸枣,有刺。[10]夹带:夹杂,混杂。[11]渣滓:杂质、残渣。[12]真体:真实的本体。佛家语,本相,实相。这里指事物的真实情况或本来面目。做善事想要抬高自己超过别人,施人恩惠想要博取好名声结交别人,修营功业想要震惊世人,培养节操想要表现怪异显示奇特,这些都是善良念头中的凶恶之气,真理道路上的阻碍,最容易混杂夹带,最难清除了。必须要除净残渣,斩断萌芽,这样才能显现人心的真实面目。钟鼓[1]体虚,为声闻而招击撞[2];麋鹿[3]性逸,因豢养[4]而受羁縻[5]。可见名为招祸之本,欲乃散志之媒,学者不可不力为扫除也。[1]钟鼓:钟和鼓,古代礼乐器。[2]击撞:敲打。[3]麋鹿:麋与鹿,或单指麋鹿。古人常用麋鹿比喻隐逸之志。据李白《山人欢酒》诗:“各守麋鹿志,耻随龙虎争。”[4]豢养:饲养,喂养。[5]羁縻:约束,控制。钟和鼓的体型是中间空,因为被撞击能发出声音而为自己招来经常被撞击的祸事;麋与鹿贪恋闲适安逸,导致被驯养而受到约束。由此可见名声是招惹祸事的根源,欲望是使人心志涣散的中介,学者不可以不全力清除欲望和名声啊。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世法[1]不必尽尝;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心珠[2]宜当独朗。[1]世法:佛家语,对出世法而言,佛教把世间一切生灭无常的事物都叫作世法。《华严经·世主妙严品》:“佛观世法如光影。”[2]心珠:佛家语,佛家认为人的心性本来纯洁如珠。《景德传灯录·僧那禅师》:“既不堕有无处所,则心珠独朗。”一勺水便具有四海水的味道,因此没有必要把世间的一切生灭道理都亲自体验;千条江水中的月亮,都是天上一轮明月的影子,所以我们的心性也要明朗如珠。情之同处即为性,舍情则性不可见;欲之公处即为理,舍欲则理不可明。故君子不能灭情,惟[1]事平情[2]而已;不能灭欲,惟期[3]寡欲[4]而已。[1]惟:只有,只是。[2]平情:感情平和,不偏激。[3]期:期望。[4]寡欲:欲望少,节制欲望。寡,浅、少。与情感共处的就是人的本性,舍弃情感那么人的本性就不能显现出来;与欲望共处的就是义理,舍弃欲望那么义理也就不能明白了。所以君子不能消灭情感,只是使感情平和不偏激而已;不能消灭欲望,只是减少欲望罢了。矜高倨傲[1],无非客气。降伏得客气[2]下,而后正气[3]伸;情欲意识,尽属妄心。消杀得妄心[4]尽,而后真心现。[1]矜高倨傲:矜持傲慢,自夸自大。[2]客气:虚夸浮泛,言行虚矫。也指与正气相对的、出自于人的血气。[3]正气:出自于人的真心本性。[4]妄心:妄,虚幻不实。妄心是佛家语,指人的本性被幻象蒙蔽。骄矜傲慢,自高自大,这不是出自于人的真心,而是出于血气、浮夸不实的客气影响。只有消除客气,人的正气才能够伸展出现。各种情欲邪念,都属于虚幻不真实的妄心。消除虚幻不实的妄心,人的真诚善良的真心才会显现出来。◆处世篇操存[1]要有真宰,无真宰[2]则遇事便倒,何以植顶天立地之砥柱?应用要有圆机[3],无圆机则触物有碍,何以成旋乾转坤之经纶[4]。[1]操存:操守,心志。[2]真宰:主宰。[3]圆机:圆通机变。[4]经纶:筹划处理国家大事。人的操守与心志要有一个主宰,假如没有主宰,遇到事情就会没有主见、随风倒。这样怎么能把自己培植成顶天立地的国家栋梁呢?做事情要圆通机变,假如不圆通灵活,那么处理事情就会遇到阻碍,这样怎么能使自己成为扭转乾坤、治理国家的人才呢。士君子之涉世,为人不可轻[1]为喜怒,喜怒轻,则心腹肝胆皆为人所窥[2];于物不可重为爱憎,爱憎重,则意气精神悉为物所制。[1]轻:轻易。[2]窥:看,偷看。君子为人处世,不能轻易对别人表露自己欢喜与愤怒的感情。如果轻易表示自己欢喜与愤怒的感情,自己的内心世界就会被别人看清楚;对于各种事物,不能过于喜欢或者讨厌,如果过于喜欢或憎恶某种事物,那么自己的精神意志就都被这种事物所制约。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1]迁就,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2];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3]。[1]少:稍微。[2]从违之正:顺从或违反的标准。[3]趋避之私:靠近或躲开的私心。当人们处在区分是与非、正与邪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迁就。稍微有一点迁就,就会使人失去顺从还是违抗的标准;当人们处在利与害、得与失冲突的关键时刻,不能把利害得失区分得过于明确,过于明确的话会使人产生接近或者躲避的私心。苍蝇附骥[1],捷则捷矣,难避处后之羞[2];茑萝[3]依松,高则高矣,未免仰攀之耻[4]。所以君子宁以风霜自挟[5],毋为鱼鸟亲人[6]。[1]苍蝇附骥:比喻依附先辈或名人得以成名。骥,好马。[2]处后之羞:跟在别人后面、从属于人的耻辱。[3]茑萝:两种缠绕依附在松柏上生长的蔓生植物。[4]仰攀之耻:向上攀援、看人脸色的耻辱。[5]风霜自挟:形容严肃冷峻。[6]鱼鸟亲人:鱼鸟因为受到人的喂养而和人亲近。苍蝇落在骏马身上,跟着骏马飞驰。快确实是快,却难以逃避跟在别人后面、依附于人的羞耻;茑萝缠绕依附在松树身上生长,高确实是高了,却不能避免攀附他人的耻辱。所以君子宁可严肃冷峻地守着自己清高的节操,也不会学鱼和鸟那样靠人喂养、与人亲近。好丑心太明,则物不契[1];贤愚心太明,则人不亲。士君子须是内精明而外浑厚,使好丑两得其平,贤愚共受其益,才是生成的德量[2]。[1]契:契合,投合。[2]生成的德量:天生的美德与气量。区分事物好与坏的心思过于鲜明,那么就不容易与事物相投合;评价人贤良与愚蠢的心思过于分明,那么就不容易与人亲近。真正有德行的人应该是内心精明敏捷而外表浑厚纯朴,这样使得好与坏保持平衡,贤良的人与愚蠢的人都能受益,这才是天生的美德与气量。与人[1]者,与其易疏[2]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3]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1]与人:和别人交往。[2]疏:疏远。[3]御事:处理事情。和别人交往的时候,与其到最后与对方关系疏远,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轻易和对方亲近结交;处理事情的时候,与其到最后使用机巧奸诈,还不如一开始就表现笨拙。膻秽[1]则蝇蚋[2]丛嘬[3],芳馨则蜂蝶交侵[4]。故君子不作垢业[5],亦不立芳名[6];只是元气浑然,圭角[7]不露,便是持身涉世一安乐窝也。[1]膻秽:又臭又脏的东西。[2]蝇蚋:苍蝇蚊子。[3]丛嘬:聚在一起吮吸叮咬。[4]交侵:争相侵犯,这里指争相采撷。[5]垢业:做坏事。垢,污秽、脏东西。[6]芳名:好名声。[7]圭角:锋芒,头角圭的锋芒有棱角,比喻人的言行怪异刻薄。苍蝇蚊子等聚集在一起叮咬腥臭的东西,蜜蜂蝴蝶等争相采撷芳香的花朵。所以君子既不做坏事,也不树立良好的名声,只是保持一团浑然本真,不露锋芒,这就是立身处世保持安稳的好方法。落落者[1],难合亦难分;欣欣者[2],易亲亦易散。是以君子宁以刚方[3]见惮[4],勿以媚悦取容。[1]落落者:孤僻不合群、态度冷漠、不随便和别人交往的人。[2]欣欣者:笑容满面、和颜悦色、容易和别人交往的人。[3]刚方:严厉刚正。[4]见惮:感到害怕。孤僻不合群的人,难以结交,一旦和别人交往成为朋友,又难以分离。对待别人和颜悦色、满面笑容的人,容易接交也容易断交。所以君子宁可因为严厉刚正使别人产生畏惧而不敢轻易接近自己,也不可以奉承取悦别人以求得亲近结交。遇事只一味镇定从容,纵纷若乱丝,终当就绪[1];待人无半毫矫伪欺隐,虽狡[2]如山鬼,亦自献诚。[1]就绪:一切安排妥当。[2]狡:狡猾,狡诈。遇到事情只要一直保持镇定从容,即使事情复杂如一团乱丝,终究还是能处理妥当;对待他人没有丝毫虚伪狡诈,即使像山鬼那样狡诈的人,也会以坦诚对待你。君子好名,便起欺人之念;小人好名,犹怀畏人之心。故人而皆好名,则开诈善之门;使人而不好名,则绝为善之路。此讥好名者当审责[1]夫君子,不当过求于小人也。[1]审责:明确责任,审问。君子喜欢好名声,便有可能会产生欺骗别人的念头;小人喜欢好名声,还怀有畏惧别人的心理。所以人们都喜欢好名声,就会打开伪善的大门;如果使人们不追求好名声,就会断绝做善事的道路。所以当嘲讽喜欢名誉的人时,应当审责那些君子们,不应当过分要求小人们。持身涉世,不可随境而迁。须是大火流金[1],而清风穆然[2];严霜杀物,而和气蔼然[3];阴霾[4]翳[5]空,而慧日[6]朗然[7];洪涛倒海,而砥柱屹然。方是宇宙内的真人品。[1]大火流金:形容天气非常炎热。流,销熔。流金,使金子熔化。[2]穆然:静思的样子,这里指柔和的样子。[3]蔼然:温柔可亲的样子。[4]阴霾:天气阴沉,昏暗。[5]翳:遮蔽。[6]慧日:佛家语,佛的智慧就像太阳那样普照世间,因此称之为慧日。[7]朗然:清澈明亮的样子。安身立命、经历世事的时候,不可以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自己的道德品行。需要像在大火流金那样酷热的环境下,依然能如清风那般轻柔;处在严霜酷寒的环境下,依然能保持满腔和气;处在阴沉昏暗、不见天日的环境中,依然能保持清澈明朗;在怒涛汹涌、翻江倒海的环境中,能够像中流砥柱那样屹立不倒,这才是宇宙中真正优良的人品。◆操存有真宰,应用有圆机当是非邪正之交,不可少[1]迁就,少迁就则失从违之正[2];值利害得失之会,不可太分明,太分明则起趋避之私[3]。[1]少:稍微。[2]从违之正:顺从或违反的标准。[3]趋避之私:靠近或躲开的私心。当人们处在区分是与非、正与邪的关键时刻,不能有丝毫的迁就。稍微有一点迁就,就会使人失去顺从还是违抗的标准;当人们处在利与害、得与失冲突的关键时刻,不能把利害得失区分得过于明确,过于明确的话会使人产生接近或者躲避的私心。◆失血于杯中,笑猩猩嗜酒宠利[1]毋居人前,德业[2]毋落人后;受享毋逾分外[3],修持[4]毋减分中[5]。[1]宠利:恩宠与利禄。[2]德业:德行与功业。[3]分外:本分以外。[4]修持:修身守道。[5]分中:分内。遇到与恩宠利禄有关的事情不要抢在别人前面,修养德行、建立功业不要落在别人后面;生活享受不要超出自己本分以外,修养身心、培养良好品德节操不要达不到自己分内应达到的水平。我有功[1]于人不可念,而过[2]则不可不念;人有恩于我不可忘,而怨则不可不忘。[1]功:对人有恩惠、帮助过别人。[2]过:过错,过失。我有恩于人,不可以常常放在心上,我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不可以不放在心上;别人有恩于我,我不能忘记,别人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我不能总是记在心中,要学会忘记。为恶而畏人知,恶中犹有善路[1];为善而急人知,善处即是恶根[2]。[1]善路:通向真善的道路。[2]恶根:邪恶、不善的根源。当一个人做了坏事怕别人知道时,这是在邪恶中还存有改过行善的良知;当一个人做了好事,急着要别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这就是在做善事中种下了邪恶的种子。天之机缄[1]不测,抑[2]而伸、伸[3]而抑,皆是播弄[4]英雄、颠倒豪杰处。君子只是逆来顺受,居安思危,天亦无所用其伎俩矣。[1]机缄:机,开动。缄,封闭。机缄指机关开闭,推动事物发生变化的力量,也指气数、气运。[2]抑:压抑。[3]伸:伸展,舒展。[4]播弄:玩弄,捉弄。上天的机关变化神秘莫测,先使人陷入窘迫中,然后又使人称心如意,或者先使人得意然后又使人遭受挫折。这些都是上天故意摆布捉弄英雄豪杰的地方。一个品德高尚的君子,身处逆境时,坚持不屈不挠,以坚韧忍耐的态度应对挫折困苦,在平安时常想到危难有可能来临。这样上天也对他无可奈何,无法施展玩弄人的伎俩了。不责人小过[1],不发[2]人阴私[3],不念人旧恶[4];三者可以养德[5],亦可以远害。[1]过:过错,失误。[2]发:揭露,揭发。[3]阴私:即隐私,生活中隐秘的事情。[4]旧恶:指从前的过错与失误。[5]养德:培养道德。不责怪别人的小过错,不揭发别人的隐私,不对别人从前的错误念念不忘;这样做既可以培养我们的道德品行,又可以使我们躲开祸患。曲意[1]而使人喜,不若直节[2]而使人忌;无善而致人誉,不如无恶而致人毁。[1]曲意:委屈自己的意志。违背自己的意愿。[2]直节:刚正不阿。违背自己的意愿,刻意去讨好别人,不如刚直不阿使别人忌恨;没有善行却无故得到别人的赞美,不如没有过错却遭到别人的毁谤。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此戒疏[1]于虑者;宁受人之欺,毋逆[2]人之诈,此警伤于察[3]者。二语并存,精明浑厚矣。[1]疏:疏忽。[2]逆:事先揣测。[3]察:观察,这里指过于谨慎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箴言是用来劝诫那些在和别人交往时不够细心、警觉性不够、对别人没有防范之心的人。“宁可受到别人的欺骗,也不要过于精细,对别人处处防范”,这句话是用来劝诫那些过于精细、对别人防范之心过多的人。这两句箴言并用,能使人既精明谨慎又浑厚纯朴。毋因群疑而阻独见,毋任己意而废人言;毋私小惠而伤大体,毋借公论以快[1]私情。[1]快:快乐,快意。不要因为大家都表示怀疑就放弃自己正确的意见,也不要一意孤行不听别人的意见;不要为了自己利益而对别人施以小恩小惠伤害大家利益,也不要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借着社会公众舆论来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恶忌阴[1],善忌阳[2]。故恶之显者祸浅,而隐者祸深;善之显者功小,而隐者功大。[1]阴:指事物的背面,不露出表面的、暗中的。[2]阳:指事物的正面,外露的、明显的。当一个人做了坏事,最怕的是把这件事情隐瞒起来。当一个人做了好事,最怕的是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因为坏事被大家及早发现的,坏事所能造成的坏影响就小。如果坏事隐藏得很深,不被大家发现,那么坏事造成的祸害就很多。士君子[1]贫不能济物[2]者,遇人痴迷[3]处,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难处,出一言解救之,亦是无量功德[4]。[1]士君子:有学问且品德高尚的人。[2]济物:用财物救济别人。[3]痴迷:迷惑不解。[4]功德:功业与德行。士君子们由于贫穷不能用财物救济帮助别人,当别人遇到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从旁边指点提醒他;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说几句话解救他,这也是很大的功德了。休与小人仇雠[1],小人自有对头;休向君子谄媚,君子原无私惠。[1]仇雠:仇人,结仇。不要和小人结仇,小人自然会遇到对付他的人;不要奉承讨好君子,君子本来就是公正无私的。涉世[1]浅点染[2]亦浅,历事深机械[3]亦深。故君子与其练达,不若朴鲁[4];与其曲谨[5],不若疏狂[6]。[1]涉世:经历世事。[2]点染:浸染,熏染。这里指人们受社会风气影响。[3]机械:这里指人的心机与城府。[4]朴鲁:朴实,鲁莽。[5]曲谨:谨慎小心。[6]疏狂:不拘小节,豪放不羁。一个经历世事不深的人,受到社会不良风气的浸染也就少。在社会上阅历丰富的人,经过的事情多了,城府心机也就变得深重了。所以说君子与其圆滑练达地处世,还不如保持自己纯朴的本质;与其处处谨慎小心,还不如豁达豪放一些。藏巧于拙,用晦而明;寓清于浊,以屈为伸。真涉世之一壶[1]、藏身之三窟[2]也。[1]一壶:即一壶天,道家传说壶中别有天地,因此常以“一壶”比喻宇宙或仙境。[2]三窟:即狡兔三窟,比喻藏身救命的地方很多。据《战国策·齐策》:“狡兔有三窟,仅得免其死耳。今君有一窟,未得高枕而卧也,请为君复凿二窟。”把智巧隐藏在笨拙之中,平时不使人知道自己的智巧,使用时智巧才显现出来;在污浊混杂的环境中保持清廉高洁的品性,以退为进。这才是安身立命、保全自身的处世法宝。◆经世篇宇宙内事,要力担当,又要善摆脱。不担当,则无经世[1]之事业[2];不摆脱,则无出世之襟期[3]。[1]经世:长留人世。[2]事业:功业。[3]襟期:胸怀,情怀。天下的事情,要敢于承担负责,也要善于洒脱地放下牵绊。不勇于承担,就难有历经世事考验的功业,不善于洒脱地放下牵绊,就难有遗世而独立的胸怀。救既败之事者,如驭临崖之马,休轻策一鞭;图垂成之功者,如挽[1]上滩之舟[2],莫少停一棹[3]。[1]挽:拉,牵引。[2]上滩之舟:上了浅滩的船。[3]棹(zhào):桨。挽回那些已成败局的事情,如同驾驭临近悬崖边上的烈马,不能轻易地给马再加一鞭,否则会促使它更快地坠落悬崖,不可挽救。谋求快要成就的功业,如同要将上了浅滩的船倒回深水之中,必须一鼓作气,一桨都不能停划,否则将功败垂成。少壮者当事事用意而意反轻,徒泛泛作水中凫[1]而已,何以振云霄之翮[2]?衰老者宜事事忘情而情反重,徒碌碌为辕下驹[3]而已,何以脱缰锁之身?[1]凫:水鸟,俗称野鸭子。[2]翮:羽茎,鸟的翅膀。[3]辕下驹:车辕下的小马驹,小马不善于驾车,形容人局促不大方的样子。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应当认真对待每一件事情,却反而事事漫不经心,就像浮在水面上的野鸭子一样,这样怎么能展翅高飞呢?衰老的人应对每件事情都放得下,却反而事事更加执着,就像那车辕下的小马驹一样,这样怎么能摆脱自己身上的束缚呢?处世不必邀[1]功,无过便是功;与人[2]不要感德[3],无怨便是德。[1]邀:求取。[2]与人:施恩于人。[3]感德:感激他人恩德。为人处世不必想方设法去争取功劳,其实只要没有过失就算是有功劳;帮助他人不必希望对方感恩戴德,只要对方不怨恨就算有恩德了。待小人[1]不难于严,而难于不恶[2];待君子不难于恭,而难于有礼。[1]小人:泛指无知的人,此处指品行不端的坏人。[2]恶:憎恨。《论语·里仁》:“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对待道德品行不端的小人,抱严厉的态度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内心不憎恨他们;对待品德高尚的君子,做到态度恭谨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做到真正发自内心的彬彬有礼。◆建功多虚圆,失机必执拗人情世态倏忽[1]万端,不宜认得太真。尧夫[2]曰:“昔日所云我,今朝却是伊。不知今日我,又属后来谁?”人常作是观,便可解却胸中罥[3]矣。[1]倏忽:形容极其短的时间。[2]尧夫:邵雍,字尧夫,北宋理学家。[3]罥(juàn):捕捉鸟兽的网,这里有牵挂、心结的意思。人情世态是瞬息万变的,所以不宜对任何事情都过于执着认真。邵雍说:“以前说的我,现在却成了他。不知道今天的我,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样?”人如果能够经常这样看待世界,那么就能消除很多烦恼了。交市人,不如友山翁;谒朱门[1],不如亲白屋[2];听街谈巷语,不如闻牧唱樵歌;谈今人失德过差[3],不如述古人嘉言懿行[4]。[1]朱门:比喻富贵之家。杜甫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2]白屋:贫穷人家住的地方。借指平民、寒士。[3]过差:错误的行为。[4]懿行:善行。交一个市井凡俗的朋友,不如同一个山野老翁做朋友;与其去拜谒达官贵人,还不如亲近普通的平民百姓;谈论街头巷尾的是是非非,还不如多听听樵夫的民谣和牧童的山歌;与其议论现代人违背道德的行为和过失的举动,还不如多讲述一些古代圣贤的嘉言善行。我贵而人奉[1]之,奉此峨冠大带[2]也;我贱而人侮之,侮此布衣草履也。然则原非奉我,我胡为喜?原非侮我,我胡为怒?[1]奉:奉承。[2]峨冠大带:高冠大带,古代高官重臣的装饰。峨冠,高冠。大带,古代贵族礼服用带,有革带、大带之分。大带加于革带之上,用料为素或练。《礼记·玉藻》:“大夫大带四寸。”我显贵发达了别人奉承我,奉承的是我身上的高冠大带;我落魄贫困了别人侮辱我,侮辱的是我身上的布衣草鞋。如此看来别人本来就不是在奉承我,我为什么要高兴呢?本来就不是在侮辱我,我为什么要生气呢?至人[1]何思何虑,愚人不识不知,可与论学,亦可与建功。唯中才之人,多一番思虑智识,便多一番臆度[2]猜疑,事事难于下手。[1]至人:指智慧与道德都尽善尽美的人。据《庄子·天下》篇:“不离于真,谓之至人。”[2]度:推测,揣摩。智慧与道德都完美无缺的人,对于任何事情都无忧无虑。愚鲁的人知道的不多,心中的想法也少。这两种人可以和他们讨论学习,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建立功业。唯有那些才干中等的人,智慧不高不低,遇到事情考虑思谋得多,猜疑揣摩得也多,所以每件事情都难以下手做好。费千金而结纳贤豪,孰若倾半瓢之粟,以济饥饿之人;构千楹[1]而招来宾客,孰若葺数椽之茅[2],以庇孤寒之士。[1]构千楹:造千间房屋。楹:一间房为一楹。[2]葺数椽之茅:修几间茅房。葺,用茅草覆盖房屋,泛指修理房屋;椽,本指房屋的椽子,这里借指房屋的间数。花费千斤之资去结交招纳圣贤豪杰,不如拿出半瓢之粟去救济饥饿之人;建造千间房屋去招徕贵宾门客,不如修几间简陋的茅屋去庇护孤苦无靠的寒士。好察[1]非明,能察能不察之谓明[2];必胜非勇,能胜能不胜之谓勇。[1]察:调查研究。[2]明:明白,明智。每件事情都详细调查得清楚明白,这并不是真正的明白。该详细调查的就详细调查,不该详细调查的就不详细调查,这才是真正的明白通达。每次打仗都一定要取得胜利,这不是真正的勇敢。既能取得胜利,也能在必要的时候不取胜,这才是真正的勇敢。◆治家篇融得性情[1]上偏私,便是一大学问;消得家庭内嫌隙,才为火内栽莲[2]。[1]性情:性格、脾气。《宋书·沈文秀传》:“且此人性情无常,猜忌特甚,将来之祸,事又难测。”[2]火内栽莲:火海内栽种莲花,即“火中莲”“火生莲”,佛教语。语出《维摩经·佛道品》:“火中生莲花,是可谓希有。在欲而行禅,稀有亦如是。”后因以“火生莲”比喻虽身处烦恼中而能解脱,达到清凉境界。唐代白居易《新昌新居书事四十韵》:“浮荣水划字,真谛火生莲。”与人相处要宽容,能够容忍别人性情上属于个性特征的那一面其实很不容易,善于及时消解家庭内部那些因鸡毛蒜皮引起的种种摩擦,就像在火里种植荷花那样,没有相当的道行是做不到的。大烈鸿猷[1],常出悠闲镇定之士,不必忙忙[2];休征[3]景福,多集宽洪长厚之家,何须琐琐[4]。[1]大烈鸿猷(yóu):重大的事业和谋划。烈,功业;鸿,大;猷,谋略。[2]忙忙:事物繁冗不容空闲的样子。[3]休征:吉利的征兆。景福:大福。[4]琐琐:细小卑贱的样子。宏伟的功业,远大的谋略,常常出自于悠闲镇定的人士,没必要总是那么匆匆忙忙;吉祥的预兆,齐天的洪福,多聚集于宽宏大量的人家,何必计较那些细碎琐屑的事情。家人有过,不宜暴扬,不宜轻弃。此事难言,借他事而隐讽[1]之;今日不悟,俟[2]来日正警之。如春风之解冻,如和气之消冰,才是家庭的型范[3]。[1]隐讽:借用其他事物来暗示,婉转劝人改过。[2]俟:等待。[3]型范:典型模范。如果家里的人犯了什么过错,不可以随便大发脾气乱骂,更不可以用冷漠的态度漠不关心,放任不管;如果他所犯的错你不好直接批评可以借其他事情来暗示让他改正;如果没办法立刻使他悔悟,就要拿出耐心等待时机再提醒劝告。要谆谆善诱,就好像春天温暖的风一般,慢慢消除冰天雪地的冬寒,要像温暖的气流一样能使冬天冻得如石块的冰完全融化,这样充满一团和气的家庭才算是模范家庭。居官有二语曰:“惟公则生明,惟廉则生威。”居家有二语曰:“惟恕[1]则平情,惟俭则足用。”[1]恕:用自己的心推想别人的心。《论语·卫灵公》:“子贡问曰:‘有一言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关于做官有两句格言说:“只有公正才能清明,只有廉洁才能威严。”关于治家也有两句格言:“只有宽容才能心情平和,只有节俭家用才能富足”。贫家净扫地,贫女净梳头。景色虽不艳丽,气度自是风雅。士君子当穷愁寥落[1],奈何辄[2]自废弛[3]哉![1]寥落:落寞不得志。吕温诗中有“独卧郡斋寥落意,隔帘微雨湿梨花”。[2]辄:总是,就。[3]废弛:荒废懈怠。王冕《剑歌行》中有“学书学剑俱废弛”。贫穷的家庭也要把地打扫得十分干净,穷人家的女孩也要把头发梳理得干净整洁。虽然没有艳丽的装饰,却能保持高雅风度。有良好修养与德行的君子,遭遇穷愁困苦的时候,怎么能荒废懈怠呢?俭,美德也,过则为悭吝[1],为鄙啬[2],反伤雅道[3];让,懿行[4]也,过则为足恭[5],为曲谨[6],多出机心[7]。[1]悭(qiān)吝:吝啬。[2]鄙啬:小气,斤斤计较。[3]雅道:正道,忠厚之道。《荀子·荣辱》:“君子安雅。”集解:“雅,正也,正而有美德者谓之雅。”[4]懿行:美好的行为。[5]足恭:过分恭维来取悦于人。《论语·公冶长》:“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也,丘亦耻也。”[6]曲谨:指把谨慎细心专用在微小地方,有假装谦恭的意思。宋王安石《王深父墓志铭》:“故不为小廉曲谨而投众人耳目,而取舍、进退、去就必度于仁义。”[7]机心:狡猾诡诈的用心。《庄子·天地》篇:“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节俭朴素本来是一种美德,但是太过分节俭了就是小气,就会沦为为富不仁、斤斤计较的守财奴,这样反而会伤害到做人的忠厚之道。处事谦让本来也是一种高尚的行为,但是谦让过分了,就会显得卑躬屈膝、谨小慎微不够大方得体,这样反而会给人一种好用心机的感觉。◆少事之为福,多心之为祸以积货财[1]之心积学问,以求功名之念求道德,以爱妻子之心爱父母,以保爵位之策保国家。出此入彼,念虑[2]只差毫末[3],而超凡入圣[4],人品且[5]判星渊[6]矣。人胡不[7]猛然转念哉![1]货财:货物,财物。《礼记·曲礼上》:“贫者不以货财为礼,老者不以筋力为礼。”[2]念虑:思虑。《淮南子·说山训》:“念虑者不得卧。止念虑,则有为其所止矣。”[3]毫末:毫毛的末端,比喻极其细微。《老子》:“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层之台,起於累土。”[4]超凡入圣:超越凡俗,达于圣界。语出唐代吕岩《七言》诗:“举世若能知所寓,超凡入圣弗为难。”[5]且:将近,几乎。《列子·汤问》:“年且九十。”[6]星渊:天壤之别,比喻差别大。清代褚人获《坚瓠集·两太宰嚭》:“两太宰嚭何忠佞星渊哉!”[7]胡不:何不。《诗·鄘风·相鼠》:“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用积聚货物财产的心思积聚学问,用求取功绩名誉的意念追求道德,用爱护妻子儿女的心意敬爱父母,用保持爵号官位的策略保卫国家,走出这里进入那里,意念思虑只是差别毫毛末端,但是超脱凡俗进入圣界,人的品质几乎判若天壤之别了。人何不猛然转变念头呢!念头宽厚的,如春风煦育[1],万物遭之而生;念头忌克的,如朔雪阴凝[2],万物遭之而死。[1]煦育:煦是温暖,育是化育,由此而万物生长。颜延之《陶征士诔》:“晨烟暮霭,春煦秋阴。”[2]朔雪阴凝:北方的雪阴冷久积不化。朔,北方;阴凝,雪因阴冷久积不化。一个胸怀宽宏忠厚的人,好比温暖的春风化育万物,能给一切具有生命的东西带来生机;一个胸襟狭隘斤斤计较的人,好比寒冷凝固的冰雪,能给一切具有生命的东西带来杀气。从热闹场中出几句清冷言语,便扫除无限杀机;向寒[1]微路上用一点赤热心肠,自培植许多生意[2]。[1]寒:穷困。微:衰落,低下。[2]生:生存,活着。意:流露出来的情态。在喧闹争吵的场合说几句清醒冷静的话语,便可消除无限争斗杀伐之心;对贫穷困苦的人多用一点火热的心肠,必然能培植出许多生存下去的意念。少年的人,不患其不奋迅[1],常患以奋迅而成卤莽,故当抑其躁心;老成的人,不患其不持重,常患以持重而成退缩,故当振其惰气[2]。[1]奋迅:精神振奋,行动迅速。[2]惰气:惰性、懒惰懈怠。鲁迅《书信集·致姚克》:“北平原是帝都,只要有权者一提倡‘惰气’,一切就很容易趋于‘无聊’的,盖不独报纸为然也。”《汉书·成帝纪》:“间者,民弥惰怠,乡本者少,趋末者众,将何以矫之?”对于年轻人来说,不担忧他们做事不振奋迅速,反而会常常怕他们因为太快速了导致鲁莽,所以应当抑制他们的急躁性情。对于成熟稳重的成年人,不担心他们做事不稳重,反而会常常怕他们太谨慎稳重了而造成畏缩不前,所以应当振奋他们的精神,使他们抛弃懒惰懈怠的习气。舌存常见齿亡,刚强终不胜柔弱;户[1]朽未闻枢[2]蠹[3],偏执岂能及圆融。[1]户:单扇门。[2]枢:门轴。[3]蠹(dù):蛀蚀。宋代罗大经《鹤林玉露补遗》:“是勤可以远淫辟地,户枢不蠹,流水不腐。”永远都是柔软的舌头还在而坚硬的牙齿却已经脱落,可见刚强终究胜不过柔弱;往往门板腐烂了,而经常转动的门轴却从未被蛀蚀,如此看来偏颇固执怎么也及不上左右逢源、宛转圆通。贫贱所难,不难在砥节[1],而难在用情;富贵所难,不难在推恩[2],而难在好礼[3]。[1]砥(dǐ)节:磨练节操。[2]推恩:施恩惠给人。[3]好礼:遵循礼法,按礼法行使事。身处贫贱时难以做到的事,不是难在磨砺自己的节操,而是难在施予感情;身处富贵时难以做到的事,不是难在广施恩德,而是难在按礼行事。耳根[1]如风谷传声,过而不留,则是非俱谢;心境如月池浸色[2],空而不着,则物我两忘。[1]耳根:六根之一。佛家以眼、耳、鼻、舌、身、意为六根。[2]月池浸色:月亮在水中的倒影所映出的月色。耳根假如像大风吹过山谷一样,经一阵呼啸之后什么也没有,这样所有的流言蜚语就不会起到作用;心灵假如能像月亮在水中的倒影所映出的月色那般,当月亮被云彩遮掩,水仍是水,月还是月,人若能达到这种境界,心中自然也就能一片光明而无外物和自我之分了。忧勤[1]是美德,太苦则无以适性怡情[2];淡泊是高风[3],太枯[4]则无以济人利物。[1]忧勤:绞尽脑汁用体力去做事。[2]适性怡情:使心情愉快精神爽朗。[3]高风:高尚的情操或高风亮节。[4]枯:已经丧失生机的树木,这里指不近人情的含意。用心尽力去做事本来是一种很好的品德,但是过于认真而使心力交瘁,使精神得不到调剂就会失去生活的乐趣;把功名利禄看得很淡本来是一种高尚的情操,但是过分清心寡欲,远离社会,对社会大众就不会做出什么贡献了。◆出世篇风来疏竹[1],风过而竹不留声;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2]。故君子事来心始现[3],事去而心随空[4]。[1]风来疏竹:风吹过竹丛,使竹叶分开。[2]留影:雁飞过寒潭而影子仍在潭上。[3]心始现:本心才显露出来。[4]空:平静。当轻风吹过稀疏的竹林间,竹林里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可是当风吹过去之后,竹林中并不会留下声音而仍旧归于寂静;当大雁飞过,寒潭固然会倒映出雁影,但是大雁飞过后,清澈的水面依旧是一片晶莹并没有留下雁影。由此可见,一个有品德的君子,当事情来临时他的本性才会显现出来,事情结束后,他的心也就恢复了原来的平静。夸逞[1]功业,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做人。不知心体莹然[2],本来不失,即无寸功只字,亦自有堂堂正正做人处。[1]夸逞:夸是自我吹嘘,言过其实,逞是强行显露。[2]莹然:莹是指玉的颜色,洁白纯净。夸张自己的功劳业绩,炫耀自己的文章美妙,这都是靠外物来增加自身光彩博取他人赞美。却不知人人内心都有一块洁白晶莹的美玉,所以一个人只要不丧失人类原有的纯朴善良的本性,即使在一生之中没留下半点功勋伟业,没留下片纸只字的著作文章,也算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竞逐[1]听人,而不嫌尽醉;恬淡适己,而不夸独醒。此释氏[2]所谓不为法缠[3],不为空缠[4],身心两自在者。[1]竞逐:竞争。[2]释氏:佛祖释迦牟尼的简称。[3]法缠:法,即一切法,一切事物和道理;缠,束、困扰。[4]空缠:为虚无之理所困扰。别人争名夺利与我无关,我也不必因为别人醉心名利就嫌弃疏远他;保持恬静淡泊的心性是为了顺应自己的个性,因此也不必向别人夸耀自己“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这就是佛祖所说的“既不被物欲所蒙蔽,也不被空虚寂寞所困扰,能做到这些,就是一个身自在而心悠然的人”。◆身常放闲处,不受荣辱遣心地[1]上无风涛,随在皆青山绿树;性天[2]中有化育[3],触处都鱼跃鸢飞[4]。[1]心地:心境、思想、意念。[2]性天:天性,本性。[3]化育:大自然生成万物,这里指本性善良。《礼记·中庸》:“能尽物之性,则可以赞天地之化育。”[4]鱼跃鸢飞:形容万物各得其所,自由自在。《诗经·大雅》:“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心中没有风涛波浪,那么看到的都是青山绿树的宜人景象;本性善良宽厚,随时都感觉像鱼儿水中游、鸟儿空中飞那样自由自在。优人[1]傅粉调朱,效妍[2]丑于毫端[3]。俄而歌残场罢,妍丑何存?弈者争先竞后,较雌雄[4]于着手。俄而局尽子收,雌雄安在?[1]优人:伶人,戏子。[2]妍:美丽、美好。[3]毫端:毫笔之端。[4]雌雄:胜败。《史记·项羽本纪》:“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演戏的伶人在脸上搽胭脂涂口红,一切的美丑都靠笔端化妆来修饰,可是转眼之间歌舞完毕曲终人散,方才的美丑又都到哪里去了呢?下棋的人在棋盘上激烈竞争,你争我夺,靠棋子的着落一决胜负,可是转眼间棋局完了子收人散,刚才的胜败又到哪里去了呢?◆养生篇忙里要偷闲,须先向闲中讨个把柄[1];闹中要取静,须先从静处立个主宰[2]。不然未有不因境而迁、随事而靡[3]者。[1]把柄:这里用来比喻做事要把握要点。[2]主宰:主见。[3]随事而靡:随着事物的发展盲目地跟随。靡,散败。即使在很繁忙的时候,也要设法抽出一点空闲时间,用以调节紧张的身心,必须在无事时把要做的事先做下调整,养成这种习惯,才会有调剂身心的工夫。要想在喧嚣的环境中保持冷静的头脑,就必须在心情平静时事先对事情做个计划。否则,一旦遇到事情就会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弄得一团糟。遍阅人情,始识疏狂之足贵;备尝世味,方知淡泊之为真。看遍人情世故,才能认识狂放不羁的宝贵;尝尽世间滋味,才能明白恬静寡欲的纯真。两个空拳握古今,握住了还当放手;一条竹杖担风月,担到时也要息肩。两个空拳掌握古今之事,即使握住了还应当放一放手,不可偏激执念;一条竹杖挑起清风明月,即使挑到了也需要歇一歇,不能受到迷惑。◆爽口味五分,快心事五分议事者身在事外,宜悉[1]利害之情;任事[2]者身居事中,当绝利害之虑[3]。[1]悉:了解,明白。[2]任事:负责某件事情。[3]虑:顾虑。评议某件事情的时候,自己没有参与这件事情,应当详细了解这件事情中的利害得失。负责某件事情的人,自己参与到事情当中,应当消除顾虑,把这件事情中的利害得失都放到一边。◆心与竹俱空,是非不著脚心与竹俱空,问是非何处著脚?念同山共静,知忧喜无由上眉。人心如果像竹子那样空虚而无杂念,请问是非能在何处落脚?思绪如同大山那样沉静安稳,可知忧虑与喜悦便不会在眉梢出现。◆点评★★★★★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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