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荀子 >> 荀子新闻 >> 荀子middot非相第五
编号:XZ5-1-1
相人,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古者有姑布子卿,今之世梁有唐举,相人之形状颜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称之。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
观察人的相貌来推测祸福,古代的人没有这种事,有学识的人也不谈论这种事。古时候有个姑布子卿;当今的时世,魏国有个唐举。他们观察人的容貌、面色就能知道他的吉凶、祸福,世俗之人都称道他们。古代的人没有这种事,有学识的人也不谈论这种事。
相人之术,通过人的外貌来判断吉凶祸福,在古代的时候是没有的,有学识的人也不讨论这件事。姑布子卿是春秋时期的人,曾给孔子和赵襄子看过相。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而在《韩诗外传》中,证实说孔子有四种圣人之象、如丧家之犬的人正是姑布子卿,这并不是讽刺,而是准确的判断。
《史记·赵世家》记载:异日,姑布子卿见简子,简子遍召诸子相之。子卿曰:“无为将军者。”简子曰:“赵氏其灭乎?”子卿曰:“吾尝见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简子召子毋恤。毋恤至,则子卿起曰:“此真将军矣!”简子曰:“此其母贱,翟婢也,奚道贵哉?”子卿曰:“天所授,虽贱必贵。”自是之后,简子尽召诸子与语,毋恤最贤。简子乃告诸子曰:“吾藏宝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驰之常山上,求,无所得。毋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曰:“奏之。”毋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于是知毋恤果贤,乃废太子伯鲁,而以毋恤为太子。由这两个例子,可知姑布子卿的相术确实有可称道之处。
唐举是战国时期人,《史记·范雎蔡泽列传》记载:蔡泽者,燕人也。游学干诸侯小大甚众,不遇。而从唐举相,曰:“吾闻先生相李兑,曰‘百日之内持国秉’,有之乎?”曰:“有之。”曰:“若臣者何如?”唐举孰视而笑曰:“先生曷鼻,巨肩,魋颜,蹙齃,膝挛。吾闻圣人不相,殆先生乎?”蔡泽知唐举戏之,乃曰:“富贵吾所自有,吾所不知者寿也,原闻之。”唐举曰:“先生之寿,从今以往者四十三岁。”蔡泽笑谢而去,谓其御者曰:“吾持粱刺齿肥,跃马疾驱,怀黄金之印,结紫绶於要,揖让人主之前,食肉富贵,四十三年足矣。”去之赵,见逐。之韩、魏,遇夺釜鬲於涂。闻应侯任郑安平、王稽皆负重罪於秦,应侯内惭,蔡泽乃西入秦。
这些人观察人的形状颜色,就可以预测吉凶祸福,为世俗所追捧。但是,古时是没有这样的事的,学者也不去研究这些。
编号:XZ5-1-2
故相形不如论心,论心不如择术。形不胜心,心不胜术。术正而心顺之,则形相虽恶而心术善,无害为君子也;形相虽善而心术恶,无害为小人也。君子之谓吉,小人之谓凶。故长短小大,善恶形相,非吉凶也。古之人无有也,学者不道也。
盖帝尧长,帝舜短;文王长,周公短;仲尼长,子弓短。昔者卫灵公有臣曰公孙吕,身长七尺,面长三尺,焉广三寸,鼻目耳具,而名动天下。
观察人的相貌不如考察他的思想,考察他的思想不如鉴别他立身处世的方法。相貌不如思想重要,思想不如立身处世方法重要。立身处世方法正确而思想又顺应了它,那么形体相貌即使丑陋而思想和立身处世方法是好的,不会妨碍他成为君子;形体相貌即使好看而思想与立身处世方法丑恶,不能掩盖他成为小人。君子可以说是吉,小人可以说是凶。所以高矮、大小、美丑等形体相貌上的特点,并不是吉凶的标志。古代的人没有这种事,有学识的人也不谈论这种事。
据说帝尧个子高,帝舜个子矮;周文王个子高,周公旦个子矮;孔子个子高;冉雍个子矮。从前,卫灵公有个臣子叫公孙吕,身高七尺,脸长三尺,额宽三寸,但鼻子、眼睛、耳朵都具备,而他的名声哄动天下。
为何古时之人和有志学者不去研究相人之术呢?因为观察人的外貌不如考察人的思想,考察他的思想不如去探究他处世的方法。所以说相貌不如思想,思想不如行为。立身处世的行为端正了,内心的思想也会顺从,那么即使外形凶恶但内心善良,不会妨害他成为君子。外形相貌好看但思想与处世方法丑恶的,不会妨害他成为小人。一般来说都是思想影响行为的,但长期做善事或恶事,也会改变自己的思想,而行为是最直观的表现,可以直接观察到,所以荀子认为观察人之时术为先。对于君子就可以称之为吉,小人就称之为凶。而人外貌的高矮、大小、美丑这些特点,并不能作为吉凶判断的依据。所以古时是没有这样的事的,学者也不去研究这些。
接下来距离说明圣贤之人之人与外貌无关。据传闻帝尧身高十尺,帝舜身高六尺,所以说帝尧长、帝舜短,也有个成语写作“尧长舜短”,比喻不可以貌取人。文王身高有的说八尺一寸,有的说十尺,而周公身量短小,但他们都以德行功业泽被后世。子弓指的是仲弓,也就是冉雍,孔子称赞过他“雍也可使南面。”(LY6-1-1)这些圣贤之所以有圣贤之名,是因为他们的思想与行为,与他们的外貌没有关系,身量的长短对贤德与否没有影响。
公孙吕是卫灵公的臣子,具体事迹不详,据传他身高七尺,脸长三尺,额宽三寸,鼻子、眼睛、耳朵都具备,因为他独特的外貌而名动天下。
编号:XZ5-1-3
楚之孙叔敖,期思之鄙人也,突秃长左,轩较之下,而以楚霸。叶公子高,微小短瘠,行若将不胜其衣然。白公之乱也,令尹子西,司马子期,皆死焉,叶公子高入据楚,诛白公,定楚国,如反手尔,仁义功名善于后世。
楚国的孙叔敖,是期思地方的乡下人,发短而顶秃,左手长,站在轩车上个子还在车箱的横木之下,但他却使楚国称霸诸侯。叶公子高,弱小矮瘦,走路时好像还撑不住自己的衣服似的;但是白公胜作乱的时候,令尹子西、司马子期都死在白公手中,叶公子高却领兵入楚,杀掉白公,安定楚国,就像把手掌翻过来似的一样容易,他的仁义功名被后人所赞美。
期思是楚国的城邑,孙叔敖是期思远郊之人,头发短而秃顶,左手长,身材矮小,比车前的直木与横木之间还矮,但是却成就了楚国的霸业。《史记·循吏列传》中,最先讲到的就是孙叔敖:孙叔敖者,楚之处士也。虞丘相进之於楚庄王,以自代也。三月为楚相,施教导民,上下和合,世俗盛美,政缓禁止,吏无奸邪,盗贼不起。秋冬则劝民山采,春夏以水,各得其所便,民皆乐其生。庄王以为币轻,更以小为大,百姓不便,皆去其业。市令言之相曰:“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不定。”相曰:“如此几何顷乎?”市令曰:“三月顷。”相曰:“罢,吾今令之复矣。”後五日,朝,相言之王曰:“前日更币,以为轻。今市令来言曰‘市乱,民莫安其处,次行之不定’。臣请遂令复如故。”王许之,下令三日而市复如故。楚民俗好庳车,王以为庳车不便马,欲下令使高之。相曰:“令数下,民不知所从,不可。王必欲高车,臣请教闾里使高其梱。乘车者皆君子,君子不能数下车。”王许之。居半岁,民悉自高其车。此不教而民从其化,近者视而效之,远者四面望而法之。故三得相而不喜,知其材自得之也;三去相而不悔,知非己之罪也。
叶公子高也身量短小,但在“白公之乱”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仁义功名传于后世,其事见于《左传·哀公十六年》:
楚大子建之遇谗也,自城父奔宋。又辟华氏之乱于郑,郑人甚善之。又适晋,与晋人谋袭郑,乃求复焉。郑人复之如初。晋人使谍于子木,请行而期焉。子木暴虐于其私邑,邑人诉之。郑人省之,得晋谍焉。遂杀子木。其子曰胜,在吴。子西欲召之,叶公曰:“吾闻胜也诈而乱,无乃害乎?”子西曰:“吾闻胜也信而勇,不为不利,舍诸边竟,使卫藩焉。”叶公曰:“周仁之谓信,率义之谓勇。吾闻胜也好复言,而求死士,殆有私乎?复言,非信也。期死,非勇也。子必悔之。”弗从。召之使处吴竟,为白公。请伐郑,子西曰:“楚未节也。不然,吾不忘也。”他日,又请,许之。未起师,晋人伐郑,楚救之,与之盟。胜怒,曰:“郑人在此,仇不远矣。”
胜自厉剑,子期之子平见之,曰:“王孙何自厉也?”曰:“胜以直闻,不告女,庸为直乎?将以杀尔父。”平以告子西。子西曰:“胜如卵,余翼而长之。楚国第,我死,令尹、司马,非胜而谁?”胜闻之,曰:“令尹之狂也!得死,乃非我。”子西不悛。胜谓石乞曰:“王与二卿士,皆五百人当之,则可矣。”乞曰:“不可得也。”曰:“市南有熊宜僚者,若得之,可以当五百人矣。”乃从白公而见之,与之言,说。告之故,辞。承之以剑,不动。胜曰:“不为利谄,不为威惕,不泄人言以求媚者,去之。”
吴人伐慎,白公败之。请以战备献,许之。遂作乱。秋七月,杀子西、子期于朝,而劫惠王。子西以袂掩面而死。子期曰:“昔者吾以力事君,不可以弗终。”抉豫章以杀人而后死。石乞曰:“焚库弑王,不然不济。”白公曰:“不可。弑王,不祥,焚库,无聚,将何以守矣?”乞曰:“有楚国而治其民,以敬事神,可以得祥,且有聚矣,何患?”弗从。叶公在蔡,方城之外皆曰:“可以入矣。”子高曰:“吾闻之,以险侥幸者,其求无餍,偏重必离。”闻其杀齐管修也而后入。
白公欲以子闾为王,子闾不可,遂劫以兵。子闾曰:“王孙若安靖楚国,匡正王室,而后庇焉,启之愿也,敢不听从。若将专利以倾王室,不顾楚国,有死不能。”遂杀之,而以王如高府,石乞尹门,圉公阳穴宫,负王以如昭夫人之宫。叶公亦至,及北门,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国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盗贼之矢若伤君,是绝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进。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国人望君如望岁焉,日日以几。若见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奋心,犹将旌君以徇于国,而反掩面以绝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进。遇箴尹固,帅其属将与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国矣。弃德从贼,其可保乎?”乃从叶公。使与国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缢,其徒微之。生拘石乞而问白公之死焉,对曰:“余知其死所,而长者使余勿言。”曰:“不言将烹。”乞曰:“此事克则为卿,不克则烹,固其所也,何害?”乃烹石乞。王孙燕奔黄氏。诸梁兼二事,国宁,乃使宁为令尹,使宽为司马,而老于叶。
编号:XZ5-1-4
故事不揣长,不揳大,不权轻重,亦将志乎尔。长短大小,美恶形相,岂论也哉!且徐偃王之状,目可瞻马。仲尼之状,面如蒙倛。周公之状,身如断菑。皋陶之状,色如削瓜。闳夭之状,面无见肤。
所以对于士人,不是去测量个子的高矮,不是去围量身材的大小,不是去称量身体的轻重,而只能看他的志向。高矮、大小、美丑等形体相貌方面,哪能用来评判人呢?
再说徐偃王的形状,眼睛可以向上看到前额;孔子的形状,脸好像蒙上了一个丑恶难看的驱邪鬼面具;周公旦的形状,身体好像一棵折断的枯树;皋陶的形状,脸色就像削去了皮的瓜那样呈青绿色;闳夭的形状,脸上的鬓须多得看不见皮肤。
从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评价人的时候,不是去比较他们的高矮、身量的大小、轻重,而是去看他们的志向。高矮、大小、美丑,在评判人的时候是不值一提的。
徐偃王是徐国国君,关于他有两种说法,一说是行仁义之事,四周小国都来归附;另一说他被周穆王封为伯,却僭越称王,所以被楚所灭。综合来看,他应该是有仁义行为的,而他的眼睛只能偃仰不能俯视,所以说他目可瞻马。
《竹书纪年》记载,“六年春,徐子诞来朝,锡命为伯。十二年,毛公班、共公利、逄公固帅师从王伐犬戎。冬十月,王北巡狩,遂征犬戎。秋七月,西戎来宾。徐戎侵洛。冬十月,造父御王,入于宗周。十四年,王帅楚子伐徐戎,克之。”
《后汉书·东夷列传》记载,“及武王灭纣,肃慎来献石砮、楛矢。管、蔡畔周,乃招诱夷狄,周公征之,遂定东夷。康王之时,肃慎复至。后徐夷僭号,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炽,乃分东方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穆王后得骥騄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于是楚文王大举兵而灭之。偃王仁而无权,不忍斗其人,故致于败。乃北走彭城武原县东山下,百姓随之者以万数,因名其山为徐山。”
蒙倛是古代一种驱瘟时用的面具,说孔子面如蒙倛就是说他很丑,好像带上了蒙倛面具一般。即使是这样,不会丝毫影响到孔子的圣贤。
周公身高并不高,并且背不能直,所以所他的样子像折断的树枝,但这也不会影响他制礼作乐。
皋陶在帝舜之时掌管刑法,也曾教导过大禹,关于他的记载贯穿尧舜禹时期,据传他的脸色就像削了皮的瓜一样呈现青绿色,但对于他的圣贤没有丝毫的影响。
武王说,“予有乱臣十人。”(LY8-20-1)闳夭就在其中,他的脸上鬓须很多,都看不到皮肤,也不影响他辅佐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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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说之状,身如植鳍。伊尹之状,面无须麋。禹跳,汤偏,尧舜参牟子。从者将论志意,比类文学邪?直将差长短,辨美恶,而相欺傲邪?
古者桀纣长巨姣美,天下之杰也。筋力越劲,百人之敌也,然而身死国亡,为天下大僇,后世言恶,则必稽焉。是非容貌之患也,闻见之不众,议论之卑尔。
傅说的形状,身体好像竖着的柱子;伊尹的形状,脸上没有胡须眉毛。禹瘸了腿,走路一跳一跳的;汤半身偏枯;舜的眼睛里有两个并列的瞳人。信从相面的人是考察他们的志向思想、比较他们的学问呢?还是只区别他们的高矮、分辨他们的美丑来互相欺骗、互相傲视呢?
古时候,夏桀、商纣魁梧英俊,是天下出众的身材;他们的体魄敏捷强壮,足可对抗上百人。但是他们人死了、国家亡了,成为天下最可耻的人,后世说到坏人,就一定会拿他们作例证。这并不是容貌造成的祸患啊。信从相面的人见闻不多,所以谈论起来才是这样的不高明。
傅说的样子,就好像立起了背鳍的鱼,也就是有驼背的样子,但是他辅佐商王武丁,振兴了商朝。《史记·殷本纪》记载:武丁夜梦得圣人,名曰说。以梦所见视群臣百吏,皆非也。於是乃使百工营求之野,得说於傅险中。是时说为胥靡,筑於傅险。见於武丁,武丁曰是也。得而与之语,果圣人,举以为相,殷国大治。故遂以傅险姓之,号曰傅说。
伊尹的外貌,在脸上没有胡子眉毛,但并不影响他辅佐成汤取得天下,并稳定了殷商的统治。
禹治水十三年,疏通四方河道,多过家门而不归,得了偏枯之病,也就是有一些半身不遂,身体偏向一变,所以他走路一跳一跳,被人称为禹步。
汤半边身子偏枯,也没有影响他平定天下。尧舜都是有着重瞳,但对于他们的圣明没有丝毫影响。
从者指的是跟随荀子学习的人,荀子问,这些学者是应该谈论他们的志向、比较他们的学问,还是分辨他们的美丑,就好比互相欺骗一般?自然是比较志向与学问的,可见比较外貌是没有用处的。
举了很多外貌奇特甚至丑陋的圣贤例子,接下来又举反方面的例子。古时候,夏桀和商纣身材高大、魁梧英俊、长相姣好,是天下相貌出众的人。他们身强体壮,足以以一人之力战胜上百人。但是他们最后的下场却是自身死去、国家灭亡,是天下最大的消化,而后世之人举到罪恶的例子时,也一定用他们做案例。自身的美貌并不是招徕灾祸的原因,圣贤与昏庸都是出自他们的思想与行为。但是,有的人见闻并不广博,不知道其中深层次的原因,听到了相人之术,发现能够与一些事情对应上,就对此深信不疑,谈论起来也是不够高明的。
编号:XZ5-1-6
今世俗之乱君,乡曲之儇子,莫不美丽姚冶,奇衣妇饰,血气态度拟于女子;妇人莫不愿得以为夫,处女莫不愿得以为士,弃其亲家而欲奔之者,比肩并起。然而中君羞以为臣,中父羞以为子,中兄羞以为弟,中人羞以为友;俄则束乎有司,而戮乎大市,莫不呼天啼哭,苦伤其今,而后悔其始,是非容貌之患也,闻见之不众,议论之卑尔!然则,从者将孰可也!
现在世上犯上作乱的人,乡里的轻薄少年,没有不美丽妖艳的,他们穿着奇装异服,像妇女那样装饰打扮自己,神情态度都和女人相似;妇女没有谁不想得到这样的人做丈夫,姑娘没有谁不想得到这样的人做未婚夫,抛弃了自己的亲人、家庭而想私奔他们的女人,比肩接踵。但是一般的国君羞于把这种人作为臣子,一般的父亲羞于把这种人当作儿子,一般的哥哥羞于把这种人当作弟弟,一般的人羞于把这种人当作朋友。不久,这种人就会被官吏绑了去而在大街闹市中杀头,他们无不呼天喊地号啕大哭,都痛心自己今天的下场而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这并不是容貌造成的祸患啊。信从相面的人见闻不多,所以谈论起来才是这样的不高明。说到这儿,那么在以相貌论人与以思想论人两者之间将赞同哪一种意见呢?
现在世俗间的乱民,乡村中轻薄巧慧的男子,长得美丽妖艳,穿着奇装异服,如妇人一般带饰物打扮,神情态度模仿女子。而妇人们没有不想让他们作为自己丈夫的,未出嫁的姑娘们没有不想让他们做自己未婚夫的,抛弃了自己的父母亲人想与他们私奔的女人比比皆是。但是一般的国君羞于把这种人当作自己的臣子,一般的父亲羞于把这种人当作自己的儿子,一般的兄长羞于把这种人当作自己的弟弟,一般的人也羞于与这种人为友。之所以说中,是因为一般人就可以分清善恶,并不需要超人之智。
不久之后,这种人就会被官吏绑起来送到闹事中去砍头,这个时候这些人就会痛哭流涕,后悔自己过去的行为造成了如今的下场。但是,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容貌姣好引来的祸患,而是因为见识不够广博,议论不够高明。这些人被推到闹市处决,并不是因为他们容貌,而是因为他们的行为。他们作为男子,没有血勇之气,也缺少学识,所以他们的追求不在于行先王的仁义之道,而是希望更多的人追捧自己,所以哗众取宠,穿女性化的衣服,向着女人的方向打扮,这样做之后,很多价值观扭曲的女子都会去追捧他们,也会造成社会的混乱,所以最终会难免遭受刑戮。
所以,学者们该赞同以相貌判断人还是以思想判断人呢?自然是以思想判断人。
编号:XZ5-1-7
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长,贱而不肯事贵,不肖而不肯事贤,是人之三不祥也。人有三必穷:为上则不能爱下,为下则好非其上,是人之一必穷也;乡则不若,偝则谩之,是人之二必穷也;知行浅薄,曲直有以相县矣,然而仁人不能推,知士不能明,是人之三必穷也。人有此三数行者,以为上则必危,为下则必灭。诗曰:“雨雪瀌瀌,宴然聿消,莫肯下隧,式居屡骄。”此之谓也。
人有三种不吉利的事:年幼的不肯侍奉年长的,卑贱的不肯侍奉尊贵的,没有德才的不肯侍奉贤能的,这是人的三种祸害啊。人有三种必然会陷于困厄的事:做了君主却不能爱护臣民,做了臣民却喜欢非议君主,这是人使自己必然陷于困厄的第一种情况;当面不顺从,背后又毁谤,这是人使自己必然陷于困厄的第二种情况;知识浅陋,德行不厚,辨别是非曲直的能力又与别人相差悬殊,但对仁爱之人却不能推崇,对明智之士却不能尊重,这是人使自己必然陷于困厄的第三种情况。人有了这三不祥、三必穷的行为,如果当君主就必然危险,做臣民就必然灭亡。《诗》云:“下雪纷纷满天飘,阳光灿烂便融消。人却不肯自引退,在位经常要骄傲。”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啊。
前文辩证说明了吉凶与人的外貌无关,而是和人的思想行为有关。这里举出人的三件不详之事,也就是三种必会招致灾祸的行为。年幼的不肯侍奉年长的人,就说明长幼无序;卑贱的不肯侍奉高贵的,说明社会阶层混乱;没有德才的不肖之人不肯侍奉贤德之人,说明德才难受尊重。这三种行为违背了当时的社会规律,所作为会造成社会混乱,所以说一定会招致灾祸。
人有三种做了一定会处于穷困中的事。
在上位却不能爱护下属,在下位却喜好非议上级,是第一种必然穷困的情形。为上者不爱护下属,也就得不到下属的拥戴,会被人们所背弃;喜好非议上级,被别人听到后,不管是被非议的人还是其他听到的人,都会感到厌烦,也会为人们所背弃,所以说这种情形必然处于穷困。
当面不顺从,背后又诽谤他人,是第二种必然陷于穷困的情形。这种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能坚持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信誉可言,所以必然会招徕灾祸。
如果一个人智能品行浅薄,辨别是非的能力差,还不能去推崇仁德之人、尊重明智之士,是第三种必然陷于穷困的情形。自身素质不强,分不清是非曲折,就要多向仁人智者学习,弥补缺陷。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尊重仁人智者,必然会因为自身判断原因走上歧路,也就是会招徕灾祸。
所以如果人有着三种行为,当国君就会遇到危险,为臣民会导致自己走向灭亡,就如同《诗·小雅·角弓》所说的。这首诗是劝告周王不要疏远兄弟亲戚而亲近小人的诗,引用的诗句说明小人的无节制,这样会招致灾祸。
诗·小雅·角弓:
骍骍角弓,翩其反矣。兄弟昏姻,无胥远矣。
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
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瘉。
民之无良,相怨一方。受爵不让,至于已斯亡。
老马反为驹,不顾其后。如食宜饇,如酌孔取。
毋教猱升木,如涂涂附。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
雨雪瀌瀌,见晛曰消。莫肯下遗,式居娄骄。
雨雪浮浮,见晛曰流。如蛮如髦,我是用忧。
编号:XZ5-1-8
人之所以为人者何已也?曰:以其有辨也。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是无待而然者也,是禹桀之所同也。然则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今夫狌狌形笑,亦二足而无毛也,然而君子啜其羹,食其胾。故人之所以为人者,非特以其二足而无毛也,以其有辨也。夫禽兽有父子,而无父子之亲,有牝牡而无男女之别。故人道莫不有辨。
人之所以成为人,是因为什么呢?我要说:因为人对各种事物的界限都有所区别。饿了就想吃饭,冷了就想取暖,累了就想休息,喜欢得利而厌恶受害,这是人生来就有的本性,它是无须依靠学习就会这样的,它是禹与桀所相同的。然而人之所以成为人,并不只是因为两只脚而身上没有毛,而是因为对各种事物的界限都有所区别。现在那猩猩的形状与人相似,也是两只脚,只是有毛罢了,可是君子却尝它的肉羹,吃它的肉块。所以人之所以成为人,并不只是因为他们两只脚而身上没有毛,而是因为他们对各种事物的界限都有所区别。那禽兽有父有子,但没有父子之间的亲情;有雌有雄,但没有男女之间的界限。而作为人类社会的道德规范,它对所有的事物界限都要有所区别。
人为什么可以成为人呢?荀子认为,人与其他动物的区别在于,人可以区分各种事物的界限。饿了就想吃东西,冷了就想要暖和,劳累了就想休息,喜好利益而厌恶灾害,这都是人生来就有的特性,无需依待便会这样,禹这样的圣人和桀这样的暴君都是这样的。这一段的说法在荣辱篇也有提及,可见(XZ4-1-11)。
但人之所以为人,并不是因为人二足直立行走,并且身体没有那么多毛发,而是因为人能分清各个事物的区别界限。形笑应当为错误,推测为“形状”。猩猩形状似人,也是二足而立,只不过体表生满毛发,难道和人就因为这个而有区别吗?人可以喝猩猩的肉羹,吃它的肉块,可见差距是非常大的。猩猩在动物里是很聪明的,也会制造简单的工具,也会用语言交流,但是他们没有对事物判断的界限。“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不只人有这样的需求,猩猩也是一样的,但人不会完全被自己欲望所支配,而是能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人之所以为人,并不是因为直立行走,也不是因为体外没有毛发,而是因为有分界。动物也有父子,但是父子之间并没有亲情,而人的父子之间是亲情维系的;动物也有雌雄之分,但没有人类的男女之别,所以不会有从夫妻关系出发构建的整个社会体系。而人道作为人们处世的标准,是有各个方面的规范的,帮人们做好区分。
编号:XZ5-1-9
辨莫大于分,分莫大于礼,礼莫大于圣王;圣王有百,吾孰法焉?曰: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守法数之有司,极礼而褫。故曰:欲观圣王之迹,则于其粲然者矣,后王是也。彼后王者,天下之君也;舍后王而道上古,譬之是犹舍己之君,而事人之君也。故曰:欲观千岁,则数今日;欲知亿万,则审一二;欲知上世,则审周道;欲审周道,则审其人所贵君子。故曰: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此之谓也。
对各种事物的界限加以区别没有比确定名分更重要的了,确定名分没有比遵循礼法更重要的了,遵循礼法没有比效法圣明的帝王更重要的了。圣明的帝王有上百个,我们效法哪一个呢?那我就要说:礼仪制度因为年代久远而湮没了,音乐的节奏因为年代久远而失传了,掌管礼法条文的有关官吏也因与制定礼法的年代相距久远而使礼法有所脱节了。所以说:想要观察圣明帝王的事迹,就得观察其中清楚明白的人物,后代的帝王便是。那所谓后代的帝王,就是现在统治天下的君王;舍弃了后代的帝王而去称道上古的帝王,拿它打个比方,这就好像舍弃了自己的君主去侍奉别国的君主。所以说:要想观察千年的往事,那就要仔细审实现在;要想知道成亿上万的事物,那就要弄清楚一两件事物;要想知道上古的社会情况,那就要审察现在周王朝的治国之道;要想知道周王朝的治国之道,那就要审察他们所尊重的君子。所以说:“根据近世来了解远古;从一件事物来了解上万件事物,由隐微的东西来了解明显的东西。”说的就是这种道理。
对于各种事物的界限区分,没有比确定名分更加重要的,孔子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故君子名之必可言也,言之必可行也。”(LY13-3-1)确定名分,没有比遵循礼法更重要的。遵循礼法没有比效法圣王更重要的,因为圣王洞悉了人道的规律,制定了礼,并推广于百姓。那么圣王有上百个,该效法谁呢?礼仪制度年代久了就湮灭了,音乐节奏年代久了就失传了,掌管礼法的官吏因为年代久远,也会与制定的时代有所脱节。所以说,想要观察圣王的事迹,就要观察其中清晰的,这样才不会被误导,而最清晰的就是后代的帝王。所谓后代的帝王,就是当今的君主。如果舍弃了当今的君王,一味去效仿上古的君王,就好比舍弃了自己的君主去侍奉其他国家的君主。
所以说,要想知道千年前的往事,就要仔细审察现在。孔子说过,“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LY2-23-1),向后百世可知,向前推上古自然也可知。想要知道无数的事物,就要从弄清一两件事物开始。想要知道上古之道,就要审察周朝的治国之道(荀子之时是战国,周王朝统治)。想要弄明白周王朝的统治之道,就要去观察百姓所尊重的君子。
这就是所说的由近知道远,由一件事了解上万件事,由隐微知道显明。
编号:XZ5-1-10
夫妄人曰:“古今异情,其所以治乱者异道。”而众人惑焉。彼众人者,愚而无说,陋而无度者也。其所见焉,犹可欺也,而况于千世之传也?妄人者,门庭之间,犹可诬欺也,而况于千世之上乎?
圣人何以不可欺?曰:圣人者,以己度者也。故以人度人,以情度情,以类度类,以说度功,以道观尽,古今一也。
那些无知而胡言乱语的人说:“古今情况不同,古今之所以治乱者,其道不同。”于是一般群众就被他们搞糊涂了。那所谓一般群众,是才性愚昧而说不出道理、见识浅陋而不会判断是非的人。他们亲眼看见的东西,尚且可以欺骗他们,更何况是那些几千年前的传闻呢!那些无知而胡言乱语的人,就是近在大门与庭院之间的事,尚且可以欺骗人,更何况是几千年之前的事呢!
圣人为什么不能被欺骗呢?这是因为:圣人,是根据自己的切身体验来推断事物的人。所以,他根据现代人的情况去推断古代的人,根据现代的人情去推断古代的人情,根据现代的某一类事物去推断古代同类的事物,根据流传至今的学说去推断古人的功业,根据事物的普遍规律去观察古代的一切,因为古今的情况是一样的。
有些无知的人胡言乱语说,古今情况不一样,所以治乱的方法是不同的。于是一般的民众就被他们弄迷惑了。那些一般的民众,愚昧而不能辩说,鄙陋而不能判断。他们亲眼见到的东西,都可能欺骗他们,那些千年前的传闻,更可能欺骗他们。那些胡言乱语的人,即使在庭院之间的事情,都可以用来欺骗别人,更何况是千年前的事情。这里是在讲有一些人用胡言乱语骗人,说因为古今情况不同,所以治国之道不同。但人的本质是千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的,所以治乱的本质都是相同的。接下来进一步解释为什么胡言乱语的人会欺骗普通人。对于发生在身边的事,妄人都可以信口开河,颠倒黑白;而那些普通人,对于这种发生在身边的事都会被欺骗;所以对于千年前的事,他们更容易被欺骗,所以别人说古今不同,他们也会不加思考地相信。
那么圣人为什么不会被欺骗呢?因为圣人会用自己的切身经验去判断。用现代人的特点去衡量古时候人的特性,用现代的人情去推断古时候的人情,用现代某一类的事物去推算古时同一类事物,用流传的学说去推断古时贤者的功业,用天地间同一的道去推断事物的普遍规律,这就是因为古今是相通的。因为不管古时还是今世,人的本质都是相同的,人性的特点也一直没有改变,天地间事物的规律是相同的,所以可以用今日去推断古时。用这种方式可以更清晰地掌握事物发展的规律,也就不会被他人所蒙骗迷惑。
编号:XZ5-1-11
类不悖,虽久同理,故乡乎邪曲而不迷,观乎杂物而不惑,以此度之。五帝之外无传人,非无贤人也,久故也。五帝之中无传政,非无善政也,久故也。禹汤有传政而不若周之察也,非无善政也,久故也。传者久则论略,近则论详,略则举大,详则举小。愚者闻其略而不知其详,闻其详而不知其大也。是以文久而灭,节族久而绝。
只要是同类而不互相违背的事物,那么即使相隔很久,它们的基本性质还是相同的,所以圣人面对着邪说歪理也不会被迷惑,观察复杂的事物也不会被搞昏,这是因为他能按照这种道理去衡量它们。在伏羲、神农、黄帝、尧、舜这五位帝王之前没有流传到后世的名人,并不是那时没有贤能的人,而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在这五位帝王之中没有流传到后世的政治措施,并不是他们没有好的政治措施,而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夏禹、商汤虽然有流传到后世的政治措施,但不及周代的清楚,并不是他们没有好的政治措施,而是因为时间太久的缘故。流传的东西时间一长,那么谈起来就简略了;近代的事情,谈起来才详尽。简略的,就只能列举它的大概;详尽的,才能列举它的细节。愚蠢的人听到了那简略的论述就不再去了解那详尽的情况,听到了那详尽的细节就不再去了解它的大概情况。因此礼仪制度便因为年代久远而湮没了,音乐的节奏便因为年代久远而失传了。
只要是同类的事物不相违背,即使过了很久,蕴含在其中的道理是一直不变的。圣人能够洞察事物的本质,而其中的道理没变,所以圣人面对学说不会迷惑,观察杂乱的事物也不会困惑。五帝的功绩为百姓所传颂,但是五帝的政事却没有流传下来,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政令不好,而是时间太久而失去了流传。这里的五帝指的应当就是《史记·五帝本纪》中的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大家都知道这几位帝王德行高洁,功绩显著,但并不知道具体政事,只能从史料的只鳞片爪中去推断。要知道五帝之时距荀子都有两千余年了,很多事迹都难以流传记载了。夏禹和商汤的政事有有流传,但没有周朝的政事详细,也是因为过了太久的时间。夏禹到荀子有一千五百年以上,从商汤算也有上千年,但因为继承的国家一直流传,所以一些政事还有记载。流传的久了,传的内容就变得简略,难以知道详尽的细节,而近代的事情讲起来详细。简略的记载只能知其大意,而详细的记载则会描述细节。那些愚笨的人在了解政事的时候,如果了解了大概就不再去了解细节,如果知道了细节就不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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