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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论与荀子的性恶论
左克厚
青海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文章来源:《当代儒学》第五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年8月。
一、关于人性论
关于人性问题的探讨,必须充分考虑到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任何人性问题的简单化处理,都会产生极大的危害。人性的简单化必然导致对人的态度的简单化,一切对人的粗暴都根源于对人性的简单化认知。以单一的人性理论规范丰富复杂的人生,必然使生命枯萎,生活变得乏味而无趣。强调一种多样性的人性理论,还原人性原本的真实,以便给现实人生最大的宽容和理解。
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不是人为制造的一个观念,它源自人性的对象——人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且不说人的身体与动物的身体有多大区别,单是人心,就使人性问题的探讨分歧迭出,而身心关系还是一个尚待探讨的未知领域。所以人性问题,说有多复杂就有多复杂。
孔子的学生抱怨孔子不言性与天道,看来,学生是误解了孔子,不是孔子不愿说,是因为性与天道不能说。任何对性与天道的言说,都是对性与天道的遮蔽,孔子宁愿让性与天道在无言中敞开,也不愿性与天道在言说中遮蔽。他最多只说“性相近,习相远”,这个说法看似笨拙实则智慧。它规定了人性的框架,却不给具体的内容,孔子在言说中让人感到他的沉默,在沉默中让人听到他的言说。这是孔子式的说,他说出了人性,却不固化人性,而是引导别人跟着说,为后人的说预留无限解释空间,保持了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它成为后来一切人性论思想的源头活水。
人性的丰富性和复杂性首先表现在,不同的人具有人性的差异性。孔子只说“性相近”,“性相近”的说法很是玄妙,关键在这个“近”字上,这是个度的概念。如何才是“近”,不易把握。这个“近”只是数量上多与少的关系,而非质量上有与无的关系。别人身上有的我也有,别人身上无的我也无,这是人性的同;尽管都是有,在有的要素中,或多或少,这是人性的异,也是孔子所言的“近”。这“或多或少”在常态下,掩盖在人性同中,但在特定的情境,这“或多或少”,这“性相近”,让人作出完全相反的选择,让人产生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之感。人们不禁感慨,人性差异太大,有人做了忠臣,有人沦为逆贼。
不仅不同人的人性有复杂性,每个人的人性也呈现复杂多样性。假若人性只有善,恶从何来;假若人性只有恶,善又从何来。性善论认为,性本善,性恶乃环境所致。性恶论认为,性本恶,性善乃环境所致。问题是,性本善是指所有人的性都善,不是一个人的性善,那么恶的环境何尝会有;性本恶,是指所有人的性都恶,不是一个人的性恶,那么善的环境何由产生?无论是性善还是性恶,只要引入环境,就等于承认现实人性的善恶是并行不悖的。他们所争的那个“本”,只是个理论的假设,无法得到证明。也许人性善恶在根源处就交织在一起,彼此无法分开,也许这才是最大的人性。其实,儒家爱有差等的伦理观,也不支持性善或性恶。爱有差等即是把爱划分为不同的等级,有纯粹的爱,有不纯粹的爱。不纯粹的爱中,又有程度上的差异,不纯粹的爱中就夹杂着恶。儒家企图以爱有差等的观念掩饰恶,但这个观念本身又昭示着恶。当然,可以假定相反的命题,恶有差等,根据以上的分析,同样,这个观念掩饰着善,又昭示着善。所以,善恶同体也许更为真实。善恶共存更深的含义还在于,善是恶,恶也是善。对此的善就是对彼的恶,对此的恶就是对彼的善。齐宣王不忍牛“若无罪而就死地”,“以羊易之”,齐宣王自得于他对牛的善,在孟子的启发下,他如梦方醒,意识到对牛的善就是对羊的恶,对羊的善就是对牛的恶。这意味着对一个特定对象的善就可能是对另一个特定对象的恶,对一个特定对象的恶,也可能是对另一个特定对象的善。善恶呈现一种异常复杂的关系。
人性复杂性还体现在人性的变化中。儒家对人性变化的态度颇为矛盾。一方面,出于理想的需要,儒家塑造了一批圣人的形象,这些圣人似乎性本善,且善性不随环境而变化。他们永远独立于恶的环境,超越恶的环境,影响并改变恶的环境,环境的恶反衬着圣人的善。比如大舜的善,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弟弟象“日以杀舜为事”,且象的恶行得到父亲瞽瞍的支持。这应当是发生在家庭内部的血腥故事,但舜只是一味地容忍,并无任何怨言,最多只是“往于田,号泣于旻天”。就是这一无奈的“号泣”,孟子也把它解释成“怨慕也”。孟子大概想通过象与瞽瞍的大恶衬托舜的大善,人们不禁要问,究竟是瞽瞍和象的大恶造就了舜的大善,还是舜的大善造就了瞽瞍和象的大恶;亦或舜是天生的大善,瞽瞍和象是天生的大恶,不然何以舜的大善改变不了瞽瞍和象的大恶,瞽瞍和象的大恶也丝毫没有影响舜的大善?这种大善与大恶组合在一个家庭内部,彼此竟相安无事,着实让人费解。《孟子》中“葛伯仇饷”的故事与舜与瞽瞍和象的故事有异曲同工之妙。汤步步退让,葛伯步步进逼,得寸进尺,最终因杀童子而遭灭顶。汤的大善与葛的大恶都是现实中罕见的,他们更可能只是一种传说,但孟子却宁愿相信他们是真实发生的,可见孟子相信有人天生性善,有人天生性恶。天生性善者不能变恶,天生性恶者不能变善。
但另一方面,出于现实的考虑,对现实中的普通人而言,儒家又坚信人性是可以改变的,“操则存”,“舍则亡”,性恶可以变性善,性善也可以变性恶,善恶并非固定不变,始终处于动态变化中。有鉴于此,修养才成为儒家的突出问题。儒家汲汲于修性,一方面说明对性善的坚定信念,另一方面也说明性恶的强大。
人性的复杂性,最终体现在人性理论的多样性上。至少在孟子性善论以前,已经有三种代表性的人性论:性无善无不善;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有性善,有性不善。孟子以后,荀子又提出性恶论,看起来人性思想已经足够丰富。但是,即便关于性善性恶的讨论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将人性讨论局限于善恶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遗憾。若按西方心的功能的三分法,心除自由意志外,还有认知能力和情感能力。以这个标准看,战国时期人性论讨论尽管很热闹,但范围毕竟有些狭小。人的认识能力和情感能力始终没有进入讨论的视野,或许他们一开始就认定这两项能力与人性论无关,因为无关,也就无足轻重。讨论范围如此设定,在某种意义上,规定了儒家文化乃至中国文化的走向,中国文化的白癜风的治疗办法专业治白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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