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坚决走自学的道路,刻苦钻研中国文史,是和家庭提供的读书条件和父亲自学精神的感染分不开的。家中旧有藏书,大部分是祖父于光绪初年在北京任职时从琉璃厂买得的,后来父亲又续有增加,于是经、史、子、集四部之书,都很齐备,特别是清代朴学家的著作储藏较多。父亲一生厌弃八股文,不应科场考试,专攻经史朴学,讲究做古文,而尤长于天文算法。清末初办学校,他曾应聘出任中学、师范及优级师范学堂(相当于今日的师范学院)算学教习,他的天算之学是无师自通的。任教习后,还是刻苦钻研,精益求精。卒因用功过度,咯血不止,归家养病。年未五十,便弃世了。但他刻苦治学的精神和教给我的治学方法,我都铭记在心,影响是很大的。
我生于年,从年开始教书。最初是教高级中学的语文、历史;三十岁后,才到各大学任教。一生没有做过别的事,也没有间断过教学工作。在这长期过程中,除了讲课,便是伏案读书;教学相长,收获是很大的。不能说在治学方面没有点滴的经验。归纳起来,可分几方面谈:
1、从练基本功做起
将做学问的基础打好
我十几岁时,发现张之洞《书目答问》里谈过:“由小学入经学者,其经学可信;由经学入史学者,其史学可信。”恍然领悟到做学问是有次第步骤的。前人称文字、声韵、训诂之学为小学,小学是研究本国文史之学的基础,不把这些基本功练好,读书是无从下手的。
我在幼学时期,父亲便用王氏《文字蒙求》教我识字,对文字学便已有了兴趣。十五六岁时,看完段氏《说文注》、王氏《说文释例》和郝氏《尔雅义疏》。十七岁时,写成《尔雅义疏跋》一文,将《尔雅》与《说文》的不同之处以及郝《疏》的弊端,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后来,又以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四类将《说文》分抄了一遍,名为《说文类求》;再以古韵部居为经,声纽为纬,将许书九千余文,系列为表,成《说文声韵谱》。又依陈澧所定四十声类,将《广韵》按声归类,成《广韵谱》。复取《尔雅》《小尔雅》《方言》《毛传》《说文》《释名》诸书内容,类录成《雅诂表》。这些都是我早年练基本功时所做的具体工作,只能说是初期治学的一部分功力,而不能算是什么学问。经过这一系列的锻炼,才对文字、声韵、训诂之学,稍有所得,初步掌握了治学必备的一部分基础知识。
在学习写作方面,也练了一些基本功。当我少年时期,父亲经常教我:一个人如果不能把文章写好,甚至不能记载自己的思想语言,虽有很高的学识,无由表达出来,是极其痛苦的事。他教我学文,先从唐宋人的作品读起,认为那时期的文辞,明白宣畅,好懂易学;且宜多读长篇有力之文,以舒其气。因选定王安石、苏轼的万言书以及韩愈的长篇文字,教我手抄熟读。后又上溯贾谊《陈政事疏》《过秦论》之类的名文,我都手抄成册,反复诵习。这时用勤写日记的办法来练习作文,在日记中,也可写长篇论说或记事之篇。积之既久,日起有功,下笔为文,也就条畅多了。此外,也常诵习《唐诗三百首》《古诗源》《绝妙好词笺》《词谱》诸书,借以掌握诗词基本格律。
当我少年时用力于文字、声韵、训诂以充实基本功的岁月里,父亲认为这只是基本功的一方面,如不略知天文星象,便无法读《诗》《书》。在一个夏天,教我读《步天歌》,并摹绘《三垣图》,弄清楚星宿的部位。时值盛暑,白天讲解歌辞,督我熟诵,夜间率我到院外乘凉,仰观天象,背诵歌辞,他一一指点星宿之所在。这样,经过一个暑天的目验,于是满天星斗,尽在胸中,用来理解经传中有关天文的记载,也就容易明白多了。
当我初读《尚书》感到佶屈聱牙、不易求懂时,父亲教我从通行本《尚书》中抽出已经前人考定认为可靠的二十八篇手抄成册,再取《史记》中的《五帝本纪》《夏本纪》《殷本纪》《周本纪》和它对读。由于司马迁采用《尚书》时,运用了“以训诂代经文”的原则,仔细将《尚书》原文翻译了一遍,使先秦古书,一变而为汉代通行的语言文字,容易懂多了。我曾将两书不同字句写成《对照表》,不独解决了《尚书》难读的问题,而且进一步了解到汉人“以训诂代经文”的巨大作用。
以上所列举的我在青少年时期练基本功的二三事例,勤于动手抄写,是其关键。凡是经过自己动手抄写了的东西,总是印象较深,不易遗忘。这对于我后来在各方面进行专题或专书研究的工作中,都发挥了积极的作用。
2、有所取必有所弃
不要因其他爱好分散治学精力
昔章学诚论学,提出“善取不如善弃”的原则。这是由于学问文章之事,本甚广博,一个人的聪明才力,不可能遍知尽能,自必有所别择去取于其间。将有些不关重要的或妨碍做学问的小道末枝抛弃掉,使心思精力集中到有用之学方面来,才能取得成就。
我在少年时期,读了古人的诗词以后,也喜欢轻弄笔墨,作诗填词。到二十—岁站上教书岗位以后,每周除讲课外,还要批改学生文卷,自己尽量挤出时间努力读书,没有闲工夫去强记故实,推敲字句,在诗词方面花气力。感到“雕虫篆刻,壮夫不为”,自是扬雄的经验之谈;而刘知几“耻以文士得名,期以述者自命”的“宏愿”,却是我们的绝好榜样。于是下定决心,与诗词绝缘。四五十年间,从不作诗填词。也就夺回了许多精力时间,专用于做学问的方面去,成效是很大的。
我又感到旧诗词中反映的思想感情,大部分是消极的。未老称老,不贫嗟贫,无病言病,差不多成了诗词中的主要内容。昔人所谓“诗愈穷而愈工”,“欢愉之言难工,穷苦之音易好”,似乎成了古今文士骚人从事吟咏的共同倾向。例如白诗:“行年三十九,岁暮日斜时。”苏诗:“老来厌伴(一作‘逐’)红裙醉,病起空惊白发新。”(苏氏时在杭州,年三十八九岁)这样未老言老、自悲没落的诗句,青年人读了,没有什么好处。其他怨天尤人、自嗟贫病的诗词,更不可胜数。我又本着顾炎武“诗不必人人皆作”的名言,指导学生也不必动辄作诗,不使他们把有用的岁月,抛到吟风咏月中去。对己对人,都很有益。
我自己从排除过去作诗填词的干扰以后,集中精力做学问,无论是读大部头书或研究专题,一天有一天的计划,一月有一月的进程,努力不懈,自可以如期完成任务。到了晚年,更加体味到在治学过程中集中精力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将有些不关紧要、可有可无的爱好加以屏除,对于做学问,是会有很大好处的。
3、要把做学问的范围推广
不可走太狭窄的路
清初大儒黄宗羲有句名言:“析之者愈精,逃之者愈巧。”把它运用到治学方面来,便是唤醒人们无论做何种研究工作,不要分得过细。我在长期治学的过程中,深深感到门路太窄,是不能取得较大成就的。特别是在社会科学领域内,门类至繁,相互联系,所谓“牵一发而全身动”,不是一开始便单科独进所能容易取得成绩的。因为在许多专门知识的内容上,有共同性的基础知识和辅助学科,如果没有弄清楚,便容易犯常识性的错误,更谈不上深入钻研。过去许多大学者,在学术研究的工作方面,主张“由博返约”,不是没有原因的。所谓“由博返约”,便是人所共知的学术常识,我要知道;人所必读的重要书籍,我要涉览。把一般性的知识都掌握以后,然后从事于专门性的研究,自然基础坚实,容易着手多了。
我国古代学者研究学问和著书立说,本无所谓文、史、哲的界限,他们所留下的写作,包罗宏富,多半是百科全书式的内容。例如我们读《史记》《汉书》,便不可不懂天文、地理、制度、礼仪;读《尔雅》《说文》,便不可不懂宫室、器用、鸟兽、草木。所以,我在撰著《说文解字约注》的过程中,除涉览了一百多家研究《说文》的专著外,还参考了许多有关水道、地理、生物方面的科学书籍,以及近三百年间文集、笔记中有关释字、明制、考证名物的记录,然后才敢下笔。“事非经过不知难”,于是对治学范围应该推广这一点上,深有体会。愈学愈感到自己知识的贫乏、门路的狭窄了。
常常感到自从高等学校里实行分科分系以来,此科不通于彼科,此系不通于彼系,疆界分明,各不相谋。于是学文学的,不必过问历史;学历史的,不必留心文学、哲学。在文、史、哲领域内,又各划时代,各人专搞一段。研究近代史的,不了解古代史;研究元明清文学的,不追溯唐宋以上;研究老庄思想的,不过问其他。当然,学术研究工作上的细密分工,是一种进步现象,无可非议。但是,如果对中国历史、文学、哲学,没有做过融会贯通的工夫,没有比较全面、系统、深入的了解,没有弄清楚事物发生、发展、变化的总过程,即使进行某一段的专门研究,自难免出现片面、割裂之病。针对这种偏向,我近年在教学和培养研究生的工作中,经常拿自己在治学过程中所遇到的许多困难,向青年同志们介绍,劝导他们在研究文史方面,不要走太窄狭的路,道理便在这里。
4、除书本外,还应多读“无字书”
以扩大求知领域
天地间有两种书:一是有字书,二是无字书。有字书即白纸黑字的本子,无字书便是万事万物之理,以及自然界和社会上许多实际知识。有字的书,人人知道重视它,阅读它;无字的书,人们便等闲视之,很少有人过问它。特别是过去研究中国文、史、哲的学者们,平日除伏案阅览、写作外,不愿多和社会接触,形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与世隔绝。由于他们平日所接触的书本,绝大部分是古代的,受古人的思想影响很大,潜移默化,便不期而然地与古人接近和今人离远了。偶与物接,便会格格不入。不独言论、行事容易流于迂腐,知识领域也是很狭隘的。
但是,我国历史上的大学者、大科学家,大半都是通过多读无字书来丰富自己的见闻,充实自己的著述的。
我对于过去学者们饱读无字书的精神和成就,十分歆慕。自己也就随时随地注意涉取书本以外的见闻,来扩大自己的知识领域,也时时有所得。例如我早年读《说文》至麦部,有云:“秋种厚薶,故谓之麦。”这明明是许慎以声训法指出“麦”的声义是由“薶”(埋)来的。我最初不能理解这一说法,后来在湖北农村,亲眼看到秋冬之际种麦的时候,都是用锄深挖土,将种子放下,再厚盖以土。湖北人称为“挖麦子”,和其他谷类的种植法大不相同。我才体味到“厚薶”的原意,和许氏以薶释麦之故。即此小例,足以说明读无字书的重要。其他事例很多,不能在这里尽举。总之,有许多的知识和疑难,是不可能单从书本中取得解答的。
5、研究成果多由积累而来
不可急于求成
荀卿论学,强调一个“积”字。所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都是保存在《劝学篇》中的精语。本来,谈到治学,不是一下子就可以取得成绩的,必然要经过很长时期的积累知识,才能有所收获。但是积累知识之后,还要有一段就原材料进行加工的过程,使其变为有用的东西。平日从积累素材出发,做了不少卡片,写了不少笔记,这只能说是读书的功力,不能算为学问。所谓学问,是在拥有丰富的素材以后,经过去粗取精、去伪存真、改造制作的历程,能够提出自己的看法,加以判断,论定于其间,成为自己心领神会的见解,有所发明或发现,这才算是学问。假若没有自得之学,而想在科研成果上取得优异成绩,自然是比较困难的。
我一生所写的好几种书,都不是预先拟定了一个题目然后着手撰述的,而是将积累已久的素材,加以区处条理,使成为有系统、有义例的专著的。像二百万字的《说文解字约注》,不用说,是由我积四十多年的功力而后写定成书;即如《清人文集别录》二十四卷、《清人笔记条辨》十卷,也是根据我多年读清人文集、笔记时所积累的心得记录,加以整理而成。其他像新中国成立前出版的《广校雠略》一书,完稿时我刚三十二岁,其时见书不广,学识未充,却敢大胆地提出自己的见解,评定古今学术的高下,写成一百篇论文,无异于是我三十岁以前的治学小结,也不是一下子可以拼凑出来的。四十岁以后出版的《中国古代史籍举要》(原名《中国历史要籍介绍》)、《中国古代史籍校读法》诸种,也不外根据我多年研究古代史籍时所写笔记,去粗取精,使之条理化、系统化,编述而成的本子。这些具体事实,足以说明一个“积”字在我治学过程中所起的作用,至为重大。假若没有几十年时间的积累,想要提出研究成果,也是不可能的。我一生治学,没有急于求成的思想,总是从容不迫埋头苦干;但问耕耘,不问收获。等到积之既久,自然水到渠成。古人所云“欲速则不达”,真是千古名言!
6、恒心、毅力、耐性、信念、傻气五者
是坚持研究工作的重要条件
许多历史事实告诉我们:一个人如果立志做成一件有益于人世的大事,必须有恒心,有毅力,有耐性,有信念,才能取得成功。治学也是这样,还要加上几分傻气。明知那一工作不容易做,但认识到做了以后,一定可以取得较大的成果,便断然为之而不疑,大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不计成败毁誉,孜孜不倦地干下去,这便是傻气。
我在长期自学过程中,是有几分傻气的。少年时期读古文辞,喜诵长篇气盛之文,手抄熟读,不知费了多少心力。稍长,又喜阅览大部头书,从无畏难退缩之意。想起十九岁时读《资治通鉴》,日尽一卷,有时也可二卷,经过七个月的时间,将二百九十四卷的大书读完了,并且还写了简明的札记。后来年龄稍大,又发愿要通读“二十四史”,不畏艰难,不避寒暑,坚持不懈地认真去读。从《史记》到《隋书》,都用朱笔圈点,读得很仔细;从新旧《唐书》到《明史》,也点阅了一遍。整整花了十年时间,终于读完了这部三干二百五十九卷的大书。年,到兰州大学教书,恰好那年冬天,学校从上海买回了大量图书,其中有明刻《皇明经世文编》,是清代禁书,流传极少(此书一直到年,才由中华书局影印行世)。兰州大学以高价得之,藏于珍本室中,例不借出馆外。是书凡五百四卷,收录了四百二十四家的政治论文,共载文三千一百四十五篇,可算是一部卷帙浩繁的大部书。但由于书本行格疏阔,字体又大,每卷的字数并不太多。我趁暑期休假时,鼓起勇气,携带笔纸,入馆读之。自朝至暮,日尽十卷。经过五十天的伏案,便把它涉览了一遍,并选定其中比较精要的写作,凡三百二篇,把它区分为礼乐、兵刑、教化、学术、治道、将略、财赋、铨选、经营、水利、边防、夷务十二门,各归部类,不相淆杂,写成《皇明经世文编选目》在《兰州大学学报》发表。回忆年轻时读大部书,是用临阵对敌、打死仗的办法去攻坚取胜的。既有勇气,又有傻气,从来不感畏难怕苦,因而也就取得一些研究成果。
昔人尝称:“读书如克名城。”意思是说读书要有勇往直前的精神,好比作战一样,攻下一座名城,是要投下很大力量的;但一旦攻下之后,又是十分高兴的。我在长期治学过程中,深切体味到这句话的道理。平生也实在是采用打仗的精神去对待读书的。我还有一种傻气,便是酷好买书。一生节衣缩食,自奉和家用都很俭约,但买书却不吝惜,如果遇见有合意的书,不论贵贱,都要设法买到。有时书堆多了,无地可容,便采用换取的办法,将那些已经用过或不关重要的书,廉价让给古旧书店,再从那里换取一些书回来。这样,便无异于丰富了自己的收藏。但是,一个人的财力究竟有限,有些大量的书,仍须依靠从各大图书馆借观,才能解决问题。例如我早年喜欢涉览清人文集、笔记。自己买到的清人文集,不过四百种,而我所得寓目的,便有一千一百余家;自己买到的清人笔记,不过百余种,而我曾经看过的,便有三四百家。其中大部分是从图书馆,特别是北京、上海图书馆阅读的。每趁寒暑假的空隙时间,不顾严寒酷暑,到那儿去饱读未见之书,收获很大。如果没有几分傻气,也是办不到的。尤其是处在艰苦的环境和岁月里,仍争取时间,努力写作,主要是伏案整理平生尚未发表的丛稿。天热,就在桌旁放一盆冷水,把湿毛巾垫在胳膊下;汗流入眼睛,就用毛巾擦一下再写。天冷,手冻僵了,就在暖水袋上捂一下,继续写下去。雨天房子漏水,就用面盆接住;水从室外灌进屋里,就整天穿上胶鞋写作。每晨四点起床,晚上睡得很晚。就是这样,经过十年苦干,整理出了一大批研究成果。
这一大批研究成果,共有三百七十多万字。计有《劳动人民创物志》、《中国封建社会之分析》、《史学三书平议》、《说文解字约注》、《广文字蒙求》、《郑学丛著》五种、《周秦道论发微》、《周秦政论类诠》、《中国古代校雠学》、《清人笔记条辨》等十种。亲自誊写,分装成册。特别是其中《说文解字约注》,有二百多万字,单就誊写清稿而言,也花了三年半的时间,竟写秃了五十多支大小毛笔,将我一生钻研《说文解字》的心得总结,终于整理成书了。
7、做学问是终身之事
努力不懈地干下去
荀子说过:“学至乎没而后止也。”这说明学问之道,是没有止境的。应该努力钻研,直到生命的结束,才告休止。纵观古今中外大有成就的学者、科学家,也确是如此。从来不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就,而是继续前进。孜孜不倦,死而后已。这种精神,是十分感人的。我一生在治学过程中,也就仰慕前贤的治学精神,常用荀子的话鞭策自己。一生自少至老,从来没有晏起过,日历上也从来没有星期天和节假日。在学术研究工作上,没有放松过。经过长期奋斗,不独不感到疲倦,反而觉得精神愈用愈出,聪明愈用愈灵。到了晚年,总觉工作做不完,非努力前进不可。所以现在虽已七十,每晨还是四点钟起床,盥洗、叠被、整顿几案都毕,便开始工作。不自觉其疲困,感到乐在其中。这样的自强不息,自问还可坚持下去。
清初学者唐甄,年到七十时,人伤其老。唐甄便说:“我发虽变,我心不变;我齿虽堕,我心不堕。岂惟不变不堕,将反其心于发长齿生之时。人谓老过学时,我谓老正学时。今者七十,乃我用力之时也。……老而学成,如吴农获谷,必在立冬之后,虽欲先之而不能也。学虽易成,年不我假;敏以求之,不可少待。不然,行百里者,九十而日暮,悔何及矣!”(见《潜书·七十》)我每读到他这段言论,志气为之一振,把它作为座右铭,经常提醒自己:还要振作精神,好好地干下去。争取晚年在学术研究方面,努力做些有益的工作。
近年自拔乱反正以来,万象俱新,国家安定,正大规模地从事经济建设,出现了高潮。我一念到全国人民的精神食粮很贫乏,连一部内容丰富、首尾完整的中国通史都没有,这是我们历史工作者莫大的缺陷和耻辱。我虽年已七十,却还有余勇可贾,积极想编述一部《中华人民通史》,来弥补这一缺陷。编述此书,以广大人民为历史的主人,着重阐述劳动人民在历史上的作用,把过去旧史家轻视少数民族,轻视妇女的思想、积习纠正过来;打破以历代王朝为叙述中心的体系,而以崭新的义例出现。经过较长时间的斟酌损益,终于初步拟出编写提纲,打算分为地理、社会、创造、制度、学艺、人物六部分来写。每部分中,又分列许多子目。看来,规划是庞大的,工作是艰巨的。我自己虽已年老,但仍有决心,不畏艰苦的劳动,争取在有生之年,完成这一工作。俾几千年来中华民族全部光辉灿烂的文化,得借此介绍于全世界,替人类作出贡献,这是我们历史研究工作者的责任。
年8月5日于武昌
本文来源:《张舜徽学术论著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年版。原文标题《自强不息壮心不已——略谈我在长期治学过程中的几点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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