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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对《孟子》“山径之蹊”章进行断句、训诂、义理的综合性专章研究,可知断句旨在提出问题,训诂旨在分析问题,义理旨在解决问题。从不同的断句看,“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是合理的新式标点。从繁复的训诂看,“间介然”的“间”与“为间不用”的“间”表示时间,符合章内自洽原则。从真切的义理看,“走路”双重朗豁了事物存在的时间维度,“为善”双重朗豁了伦理实践的时间维度。唯有以义理为统帅,方能超越训诂的纷争、抵达训诂的本质,认定杨伯峻《孟子译注》的新式标点属于合理的断句,促使“走路”与“为善”的时间维度得以双重朗豁。
关键词:“山径之蹊”章;断句;训诂;义理;事物存在;伦理实践;时间维度双重朗豁事物存在与伦理实践的时间维度
——《孟子》“山径之蹊”章的断句、训诂与义理
文/杨海文
现代人用新式标点符号给古文献断句,是为了让读者阅读原文更少障碍、理解原文更为准确。外行常以雕虫小技看断句,唯有内行甘苦自知。鲁迅(—)写于年10月2日的杂文《点句的难》曾说:“一出手,可就有些糟了,有几句点不断,还有可原,但竟连极平常的句子也点了破句。”“标点古文,真是一种试金石,只消几点几圈,就把真颜色显出来了。”[①]经验告诉我们:有的古文献很难断句,需要经由繁复的训诂,并走出训诂的丛林,方能标点得恰到好处;否则,文句背后的义理有可能被遮蔽、甚至被误解。断句、训诂及其与义理密不可分的关系,大而言之,正如戴震(—)的《与是仲明论学书(癸酉)》所说:“经之至者道也,所以明道者其词也,所以成词者字也。由字以通其词,由词以通其道,必有渐。”[②]《孟子》同样不乏断句的公案。譬如《尽心下》的“山径之蹊”章(以下简称《孟子》14·21[③]),流传广泛的断句“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经得起训诂的考量吗?如果让新的断句“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出场,其义理是否更加通畅呢?当代孟学史对《孟子》14·21的专章研究尚属阙如[④],本文借此机会予以全面探讨。
一、三种不同断句:兼论孔广森对赵岐的误读
如何给《孟子》14·21的“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断句?依据涉案的中华书局标点本,存在三种断句。第一种断句是“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见诸朱熹(—)的《孟子集注》卷14《尽心章句下》,并云“介,音戛。〇径,小路也。蹊,人行处也。介然,倏然之顷也。用,由也。路,大路也。为间,少顷也”[⑤];又见诸焦循(—)的《孟子正义》卷28《尽心下·二十一章》录赵岐(?—)注,并云“山径,山之领。有微蹊,介然人遂用之不止,则蹊成为路。为间,有间也”[⑥]。第二种断句是“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见诸杨伯峻(—)的《孟子译注》14·21,并云:“间介然——《荀子·修身篇》云:‘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此‘间介然’当与荀子之‘介然’同义,都是意志专一而不旁骛之貌。赵岐《注》似以‘介然’属上读,今不从。”[⑦]第三种断句是“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见诸孔广森(—)的《经学卮言》卷5《孟子》“介然”条,并云:“赵注以‘介然’属上句,朱注以‘介然’属下句。愚读《长笛赋》曰‘间介无蹊’,似古读有以‘介’字绝句者。‘间介’盖隔绝之意。径,路也。蹊,足迹也。言虽有足迹隔绝之处,然人苟由之,皆可以成路云尔。”[⑧]
假如孔广森说的“赵注以‘介然’属上句”属实,“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就依次有过四种断句,亦即“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赵岐)、“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朱熹)、“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孔广森)、“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杨伯峻)。但是,孔广森(包括杨伯峻)说的“似”字,表明“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未必就是赵岐的断句。仔细考察,孔广森确实误读了赵注(后文有所论述),“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的断句是不存在的。孔广森的断句有其学术价值,亦可聊备一说。
在近世学术史上,俞樾(—)、刘师培(—)认可“山径之蹊间介,用之而成路”的断句,杨树达(—)认可“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的断句。先看以“间介”上属者。俞樾的《诸子平议》卷25《春秋繁露一》“然而介以一言曰:王者必改制”条指出:“《襄三十一年·左传》‘介于大国’,杜《注》曰:‘介,犹间也。’故古语以‘间介’连文。《孟子·尽心篇》:‘山径之蹊间介。’《文选·长笛赋》‘间介无蹊’,即用《孟子》文是也。”[⑨]刘师培的《古书疑义举例补》五“双声之字后人误读之例”条指出:“《孟子·尽心篇》云:‘山径之蹊间介,然用之而成路。’《赵注》以‘介然’为句。孙奭《音义》云:‘间,张如字。’案:‘间介’亦双声字,‘然’字当属下读。‘间介’者,即‘扞格’之转音,亦即‘格奸’之倒文也。‘间介’二字,形容山径障塞之形,故下文云:‘然用之而成路。’汉马融《长笛赋》云:‘间介无蹊。’李善《注》引《孟子》此文解之。此盖汉儒相传之旧读。自赵氏不达古训,妄以‘介然’为句,非也。朱子又以‘介然’属下句,而‘间介’之古训益泯。惟明于‘间介’之义,与‘扞格’同,则‘格奸’之义,同于‘扞格’,益可知矣。古籍双声之字并用,均系表象之词。后儒不知而误解之,其失古人之意者多矣。”[⑩]再看以“间介然”上属者。杨树达的《古书句读释例》甲《误读的类型》三《当属上读而误属下》“例六十”条指出:“《赵注》云:‘山径,山之岭。有微蹊介然,人遂用之不止,则蹊成为路。’是以‘介然’属上为句。朱子《集注》云:‘介然,倏然之顷也。’以‘间’字绝句,‘介然’连下读。树达按介然训倏然,古无此训。据文义,赵读是。《四书辨疑》云经文当以‘山径之蹊间介然’为句,是也。又按《汉书·卷六十杜钦传》云‘心不介然有间’,用《孟子》文,亦以‘介然’属上读。”[11]
与俞樾相对简略的论述相比,刘师培、杨树达的论述较为完整,有三点需要说明。其一,刘师培说“自赵氏不达古训,妄以‘介然’为句,非也”,杨树达说“据文义,赵读是”,两人对于所谓赵岐断句的态度截然不同。其二,刘师培说“朱子又以‘介然’属下句,而‘间介’之古训益泯”,杨树达说“介然训倏然,古无此训”,两人对于所谓朱熹断句的态度完全一致。其三,刘师培认可的断句实质是孔广森的断句,杨树达认可的断句实质是所谓赵岐的断句,两人对于《孟子》14·21断句的态度泾渭分明。尽管这两种断句倍受近世三位训诂学大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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